第18章 醒来40


  好似自己不侍奉她怎么都说不过去。
  这时,鹿仞出现在门前, 隔壁观音奴的屋中也有了起榻的动静, 清絮应是先将梳洗所用之物为她准备好才过来的,往日亦如是。
  早晚栉沐之事自有仆人婢女侍奉,主人家怎会亲为?但夫人严厉, 不允许观音奴事事假手于人, 她在母亲的教导之下勉强学会了如何照料自己。
  “小娘子休息得可好?”
  鹿仞大步走进去, 弯腰将食盒放在案上,满面笑容向少女问道。
  见到这身材健硕的昆仑奴,少女神情几无变化,点头,口中称了一声谢。
  清絮入内即将大致情况与她说明,她心中略有些数,知道自己胁迫他人不成反倒为人所救,那就不当是先前那个态度了。
  “昨夜你劫了我家小主人,以致气氛剑拔弩张,但我观你不像坏人,这其中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如你遇到甚难处也可直言。”鹿仞说,“我们不妨坐下来,吃些东西饱腹,慢慢说。”
  少女抚了抚手背上过了一夜仍未消退的齿痕,想起自己被他家小主人紧抱着腰,寸步难行,好不容易甩开,又被叼咬得痛叫止步,心中对劫人一说实难苟同。
  鹿仞忽而又道:“小娘子气度不凡,也是金银玉山里头温养出来的罢?清絮,烦你之劳,为其更衣。”
  他这么说是自己先交了个“底”,想哄骗少女也放松警惕言明身份。
  有仆从婢女,又有武艺高强的昆仑奴,说是普通人家恐怕无法取信于她,但只说金银玉山,究竟巨贾富庶之家或是簪缨望族,你自个儿猜罢。
  鹿仞想着她才清醒不久,短时间内即便编了谎言也未必天衣无缝,趁此之际交谈交谈,恰好可以使她吐露一些实情。
  衣服鞋袜逐一展于床边矮几,清絮本就在做这件事,不大明白他啰嗦这句作甚。
  却听那少女掩唇咳嗽一声,一改适才等着人侍奉的作风:“不必麻烦,我自己来。”
  鹿仞与清絮独留给她一室,掩门而出。
  她有这更衣的空当,莫说自己为何流亡塞外,又何以深夜劫人,只怕祖宗三代都能叙说得滴水不漏。
  “她自己一个人在里面,要是逃了怎么办?”清絮不放心道。
  原本就不想带她一道上路,逃了谅她也不敢再来,鹿仞道:“岂不更好?少个麻烦。”
  他回头望了眼窗纸,揉着毛躁的脑袋,哀叹一声:“中原人狡猾如斯,小孩跟小小孩竟都不好对付。”
  又悄悄瞄了眼拿着个油饼在啃的清絮,同情道:“倒是也有傻的……”
  少女穿袜穿鞋,身着单薄的绢衣走到案边水盆前,洗脸净手,随即再用帕子一点一点将水渍擦干。
  她动作时有缓慢,一来是有意为之,需要拖延时间,二来是身上颇多创伤,痛是其次,更怕伤口频繁绽裂影响愈合,黑衣杀手随时可能袭来,如无自保逃生的能力岂不危险?
  待前头诸事做完,少女又走到床榻前,将清絮给她的衣服翻来覆去地揉了几遍,终于面露为难。
  布料粗糙,也几无衣饰,是用价格低廉的草木植物染制的婢女青衣,她不仅没穿过,因衣服制式不同,好像也不大会穿。
  绥朝服饰制度等级分明,天子宗室,诸公九卿,进士平民,从衣服颜色再到所用布料乃至身上毫不起眼的佩饰,都有森严的着装规定,稍有逾制便面临被人检举判刑的风险。
  公主平日着燕居服,逢盛典穿礼服,骑射蹴鞠有胡服,出嫁戴翟冠更翟衣……就拿最简单的燕居服来说,又细分为春夏縠纱所制长裙短裙,秋冬长短袄子,无气候限制的直裾深衣等等,是一类舒适方便的衣物统称。
  即便这样,燕居服穿起来依然里三层外三层,或系蹀躞带或束丝绦,佩美玉戴钗环,有时也会像男子一样以簪束冠。
  仅靠一人之力很难穿戴整齐,休说自己更衣了。
  晨起时,宫人低眉垂目,端着铜盆与一应栉沐之物鱼贯而入,高举于顶,她通常只需长立于殿,双臂舒展,自有宫娥内侍躬身服侍,长裙委地,周身上下无一道衣服褶皱。
  矮几上摆放的衣服简直粗陋不堪,她竟一时不知从何穿起,拎起来细细端详。
  窗纸模模糊糊映见轮廓。
  木盘里置备着另一件绢衣,她先将身上又沾了些许血迹的衣服脱下,介于性别模糊与少女初潮之间的年岁,曲线流畅的身体,双臂与腿部在动作间不时冒露几根稚嫩的青筋,埋在白皙光滑的肌肤之下,未显得半分狰狞,反而充斥着蓬勃的生命力与力量感,衬得她好似风声如涛的竹林里至为青嫩也同样坚韧的竹节。
  脱衣,再穿衣,她将动作放慢,这稍稍滞缓的举止愈沉静如画卷,细细品来,竟已有了风流蕴藉的端倪。
  阳光铺洒,脸上纤细的绒毛毕现,少女将更衣的困窘抿进薄唇,捏着衣角咳嗽一声,向屋外示意:“我好了。”
  再进得屋中的已不只方才二人。
  食盒中的蒸饼与羊肉汤依次被端出来,搁置于案,鹿仞与清絮跪坐两侧,其余人等仍候在屋外。
  观音奴猜想少女更衣之后又变了模样,否则进屋时清絮何以惊得讶异一声,这引得她愈发好奇,究竟生着怎样一张脸啊?
  “照你所说,昨夜实属无奈之举,我与我家仆从也未有人受伤,就当没发生过罢。”

第18章 醒来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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