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手表10


  就像他救不回来妈妈。
  “别管他,”他听见老板说,“趁这丫头昏着,赶紧送走,你把钱结我,说好的啊……”
  阮氏竹胃部一阵绞痛,挣扎着扶墙站了起来,虚虚地走了两步,余光中老板径直迈步向他。
  “狗娘养的……”
  “——你们在干什么?”
  老板的拳头挥舞到阮氏竹下颌骨不到三寸的地方,拳风戛然而止。
  这声音来自很远的地方,听着莫名耳熟,阮氏竹头痛欲裂,胃里排山倒海一般地翻涌,想吐却吐不出来。
  碎在地面的玻璃被碾得更碎了,木框摇摇欲坠,有人跳了进来。
  或许是来者面生,身材高大,一副正派人士的模样,老板憋半天憋出来一句“你又是哪个”,对方不但没理他,还绕过他扶住了阮氏竹。
  “你没事吧?”
  一条有力的手臂收紧了阮氏竹的腰,他的额头上也被干燥温暖的手掌覆盖住了,太阳穴得到按摩,阮氏竹闻到来自身旁的人身上的青草和莲花的气味。
  “真的是你啊——我们又见面了。”罗邱淇冲他友善地笑了笑。
  老板不信邪,手伸过来意欲推搡罗邱淇,反被罗邱淇扭住手臂翻转二百七十度有余,门外的壮汉听见屋里头的动静,冲进来,膝盖猝不及防地和飞过来的木凳子撞在了一块。
  “你们这儿究竟是跑马场,还是什么犯罪窝点,我不会被灭口吧?”罗邱淇环顾了一周,最后决定问一看就像是好人的阮氏竹,“这儿是不是马场啊,我看外面中文写的是什么——欢乐跑马场,不是说对外急售中,我来迟了?”
  阮氏竹很不习惯贴着人,不着痕迹地挪出了罗邱淇怀里,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那这是在打什么?比武招……”
  罗邱淇的冷笑话被老板打断了:“阮氏竹你现在有本事了啊,我马场卖不出去,卖自己丫头犯你什么事了,敢找帮手来砸我地盘,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睛,收你这个丧门星,狗养了四年还知道衔根骨头回来……”
  罗邱淇只听到了第二句,教养再良好也等不到他吐完所有的脏话,在众人直勾勾的注目下,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长款男士钱包。
  钱包的皮革层上划痕累累,里面夹着厚厚的一沓钞票,钞票的铜臭味似有若无地牵动着阮氏竹的心。
  “还没卖是吧,那我要了。”他捏着钱包,暂时没有将钱抽出来的打算,“没有越盾,人民币可以吧?你就是老板?”
  罗邱淇转头问阮氏竹,“你呢?管什么竹,我刚刚没听清。”
  “阮氏竹阮氏竹。”老板的态度变得飞快,“他就一个打下手的,我才是老板。你要买早说啊,闹这么一场,多不体面……刚刚都是家事,家事,不劳烦您掺和。”
  阮氏竹坐在八仙桌的下席,作为见证人,看完了一整场的买卖协议的签订。
  他脑子里很乱,很茫然,呆滞的目光停留在罗邱淇的侧脸上,但罗邱淇很大方地让他看了,并且找出了合同上的许多漏洞。老板一边陪笑,一边添加,带领罗邱淇草率地逛了逛跑马场占地不到两百亩的布局,另外在马房和马厩逗留了很久,确认了马匹的健康状况,终于讨到了买断马场的费用。
  他不依不饶地索要被阮氏竹敲碎的玻璃的费用以及精神损失费、医药费,不仅如此,还有卖小梅的违约金,如果他们真这么好心,不希望小梅被卖掉,最好多付一些,因为搬家多带一个人会麻烦很多。
  合同签订后仍需去土地局办理过户登记,政策的原因,罗邱淇并不能享有土地的永久使用权,交的税也不一样,但他似乎甘之如饴,太过于豪爽,老板临走前都忍不住问他到底是哪儿人。
  罗邱淇三缄其口,只说那是个很远的地方,炊烟斜指天际的时候,终于成功送走了闲杂人等,顶替欢乐跑马场的新老板的名头。
  “别看了,我脸上没东西。”
  罗邱淇回到阮氏竹身边,抬手想替他擦掉脸颊上干涸的血迹,被阮氏竹躲开了。
  阮氏竹胡乱抹了一把脸,站起来张了张嘴,又闭紧了。
  “我叫罗邱淇,”罗邱淇善解人意地为阮氏竹解答,“星罗的罗,邱山的邱,淇水的淇。”
  他怕阮氏竹听不懂,去老柜子上找到了一本小梅的作业本,和一支铅笔,在空白页写下那三个字,送到阮氏竹面前。
  阮氏竹接过笔和本子,歪歪扭扭地写下阮氏竹三个字,不过下一秒便觉得相形见绌,换到铅笔的软头准备擦掉。
  罗邱淇抢先抽走本子,按住阮氏竹的手背,自顾自地念出声:“阮氏竹,原来是这个竹。”
  他话锋一转,合上本子,说道:“你给我指错方向了。”
  阮氏竹说谎话从来不需要打草稿:“没有指错,那个方向也能到,而且路更平坦,走反方向你的裤子和鞋子会脏掉的。”
  罗邱淇果然信了,这让阮氏竹更加肯定他的新老板是一个很好忽悠的、缺心眼且值得依靠的靠山。
  “我三天前到的这里。”罗邱淇告诉阮氏竹,三天前的云南边境,他在那儿旅游,路过一面贴满寻人启事和旺铺转让的水泥墙,欢乐跑马场的广告就贴在上面。
  那面墙上什么都有,倒卖枪支和贩卖妇女的占更大的空间,罗邱淇拿出相机随手拍了一张,当晚在旅馆里复盘照片,才注意到角落里“欢乐跑马场”的五个大字。

第5章 手表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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