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影厅


  阮氏竹动了动嘴唇,罗邱淇附身靠近他,闻到阮氏竹身上碘伏和雨水混合出来的不干爽的气味,也听到了阮氏竹说的内容。
  他说“罗邱淇,我好冷”。然后抱住罗邱淇的腰,脸颊紧紧地贴着罗邱淇的胸口。
  “冷抱着我有什么用。”
  罗邱淇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传导进了阮氏竹的身体里,阮氏竹也许是真的很冷,也很累,背部在罗邱淇的手掌下控制不住地发抖,罗邱淇便不和他争论了,随他怎么缠着自己。
  “输液吧,雨停了我们就回去。”
  第15章 影厅
  第一次也是目前唯一一次和阮氏竹共同度过的雨季,在同居后的第二个月,一场大得像下刀子的暴雨中,罗邱淇记得自己说过类似的句子。
  他以为阮氏竹不会记得,可能那些回忆对阮氏竹来说都不重要,起的作用和一个跳板无异。但事实上阮氏竹即便深陷令他浑浑噩噩的高热中,也能够清晰地想起那天晚上至清晨发生的所有事情。
  彼时他们的关系发展和缓,虽然什么都没有说过,也什么都没有做过,但是阮氏竹已经默认了每天跟在罗邱淇身后,陪他逛东逛西,除了睡觉不在一张床上,几乎和他维持三米以内的距离。
  仿佛只要以此监视罗邱淇的心情,就能预知自己的未来。
  暴风雨是在傍晚降临的,那个时候好像还不流行给大大小小的台风取名,而且当地不靠海,天气预报极其落后,阮氏竹和罗邱淇在餐馆待到晚上八点,已经快到了宵禁时间,雨势仍不见减弱。
  宵禁是因为警方通报,一名犯下重案的嫌疑人疑似逃窜至此地,但由于外貌不详,仅凭一张素描像张贴在四处的墙上,当地暂时决定先实行宵禁政策,对无论是否持有居住证的进出边境的人进行严查,短时间内闹得人心惶惶。
  餐馆没有义务一直为他们亮灯,八点出头他们撑一把伞找到了一家可以过夜的影厅,阮氏竹浑身都湿透了,衣服薄薄地贴在身上,在昏暗的黄色室内灯下,上半身压着柜子挑碟片。
  阮氏竹的脊背很漂亮,湿成一绺一绺的头发在后颈自然地垂落,雨水滴在柜面上,他看不懂满墙的花花绿绿的碟片的区别,恰好罗邱淇跟老板娘去后屋借毛巾了,无法给他出谋划策。
  “要这个,”阮氏竹摒弃自己的喜好,经过一番精心挑选,指了一张,“包夜。”
  “这个?”老板顺着阮氏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神里尽是狐疑与揣测,“确定吗?”
  他抽了出来,放在柜面上,阮氏竹扫了一眼,上面都是他看不懂的文字,封面图像模模糊糊的,和灯光一个颜色。
  罗邱淇买到干净的毛巾,出来便看见阮氏竹将钱一把拍在柜子上,底气十足地说“就要这个”,然后拽住他的袖子上楼进了包厢。
  影厅的包厢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陈年霉味,逼仄的空间里只有一排沙发,沙发对面是影碟机。阮氏竹蹲着捣鼓半天,成功将碟片推了进去,每个能按动的按键都按一遍,然后坐回罗邱淇身边忿忿不平。
  “他瞧不起人,”阮氏竹擦头十分用力,水滴甩在罗邱淇的脸上,“就因为你不在。”
  阮氏竹把过错全部推给影厅老板,但绝对不会承认如果没有罗邱淇,自己的确拿不出包夜的钱,于是半恭维性地靠近罗邱淇,帮他拧开在餐馆买的汽水,说:“还好有你在。”
  影片已经开始放映,画面的色调贴近现实,没有字幕,没有多余的配乐,剧情应该还在过渡。
  包厢的灯默认是关闭的,门窗也是,罗邱淇担心阮氏竹穿太久湿衣服会感冒,问他:“要不要把衣服脱了,身上擦一擦?”
  “不用吧,”阮氏竹有些抗拒地说,“我可以靠体温烘干。”
  罗邱淇没有强求,勉强将注意力集中在影片上,又问阮氏竹:“你拿的什么类型的碟片?”
  “不知道,那个人推荐的。”阮氏竹的声音小了下去,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着罗邱淇的胳膊,“老板,你给我靠一会儿,我好困。”
  罗邱淇很大方地给他靠了:“睡吧,天亮了我们就回去。”
  “三十九度一。”
  护士收好温度计,将输液瓶挂在架子上,俯身给阮氏竹的手背消毒。
  阮氏竹的青筋不绑压脉带也很明显,因为能预知到接下来针推进皮肤里的刺痛,他觉得还是看着护士的动作比较好,而后眼睛忽然被罗邱淇哄小孩一样地捂住了。
  护士笑出了声,手上推针的动作没停,阮氏竹只好配合着做出害怕打针的反应,另一只手去拽罗邱淇的衣袖。
  感觉到医用胶带将输液管固定在了手背上,罗邱淇还是捂着他的眼睛,阮氏竹尽力控制住自己上扬的语调,问:“好了吗?”
  “还没好,在回血。”罗邱淇说。
  阮氏竹又等了几秒,罗邱淇终于松了手:“现在好了。”
  整个输液室只有他们两个人,阮氏竹顺着输液管往上看,注意到右上角有一个屏幕很小的电视机。电视机开着,不知道在放什么都市剧,声音很小,阮氏竹看了片刻,一点也看不懂,冰凉的液体攀爬在手臂的血管里,那种烦躁不安的情绪像是渐渐地被冰封住,虽然依旧很冷,不过不再是难以忍受的冷。
  他用小拇指触碰罗邱淇的手背。

第15章 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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