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雁城春(四十四)267


  “我,”刘元乔目光慌乱,脑中更是混乱,可是燕祁的目光仿若带着蛊惑,在引诱着她从慌乱中渐渐脱身,走进一个清明的思绪。
  眸光清明,便是她明了。
  但明了了又能如何?燕祁今日疯得猝然,她还不知道背后的缘由,万一,万一只是骗她呢?她从来都不是燕祁的对手,从来都不是。
  若她只是刘元乔,未尝不能同燕祁赌上这一场,输了便是输了,可她不仅仅是刘元乔啊,刘元乔的前头缀着魏长公主,缀着荥阳,缀着大魏,她不能赌,因为输不起。
  “我,”刘元乔眸光坚定,“我不是承平侯,是魏长公主。”
  对于这个回答,燕祁并不感到意外,但在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无奈,无奈又伤心啊。
  “你还是不信我。”燕祁苦笑,笑过后,双眸变得一丝温度也无,“在你们大魏,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阿乔以为,图勒王一怒,又当如何?”
  “单凭王汗处置。”
  “处置?”燕祁摇了摇头,“你无错,为何要处置你。”
  刘元乔惊疑不定地望进燕祁眸中,“那你……”
  她并未能够说出接下来的话,因为她已经说了燕祁不想听到的话,燕祁便也要将她的肖想,变得不再只是一个肖想。
  秋芃捧着一套崭新的曲裾深衣来到刘元乔身边,小心翼翼地顺着刘元乔的视线往窗外望去,不无担忧道,“翁主,您在窗前都坐了一日了,仔细着了凉。”
  刘元乔不闻所言,不为所动,盯着窗外的一丛旁逸斜出的杜鹃,却又目光朦胧,不似在看那一丛杜鹃。
  “翁主喜爱看那一丛杜鹃,婢子马上就去将它剪了来,”秋芃将深衣往刘元乔眼前送了送,“可是在那之前,翁主您还是将身上的衣裳换了吧。”
  刘元乔已然望成了一座塑像,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一副此刻周遭无论发生何事都无她无关的样子。
  秋芃暗叹了口气,曾经在荥阳王府,翁主不开心了,她总有各种各样的法子,能哄翁主开心,可自从来到了图勒,她才知她以往的那些法子是中原的花匠侍弄中原花的技法,当花开在图勒草原,那些法子就不再有用了,于是她求助似的看向春芜。
  春芜的脸色比刘元乔还要难看,是因为愧疚。在看到翁主裹着燕祁王的外袍被燕祁王抱回来的时候,她就开始后悔,后悔燕祁王让她离开时她真的离开,后悔她隐约听见争吵声时没有上前,是她大意错判了燕祁的为人,她一直以为燕祁即便不是君子,也不至于强人所难。
  护主不力,理当受罚。
  春芜三两步上前将木窗阖上,而后一转身跪倒在刘元乔面前,“请翁主责罚。”
  秋芃不明所以,但也跟着春芜跪了下去,“请翁主责罚。”
  刘元乔的目光渐渐有了神,疑惑地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婢子护主不力,令翁主受辱,”春芜膝行上前一步,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罪该万死。”
  受辱?!秋芃急忙垂首嗑在地上,以掩饰她眸中的惊恐。虽然只隐约听见争吵声,但是她以为翁主和王汗只是发生了争执,仅此而已,从未想过别的,如今被春芜一点,再回想翁主被抱回来的样子,她简直觉得天塌地陷,“翁主,婢子该死。”
  “该死?怎么就该死了?”刘元乔越来越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她抿了抿自己的唇,好像还有点疼,但是她现下无暇顾及这些,她思索了一整日,都想不通燕祁突然发疯的缘由,这很要紧,她得搞明白。
  “你们先起来吧。”刘元乔动了动身子,罩在身上的披风随着动作滑落在地,她才发现自己还披着燕祁的外袍,也只披了一件外袍。燕祁用外袍裹着她将她从温泉中捞起来时,外袍上沾得都是泉水,不光外袍,头发、身上也都湿漉漉的,在床边坐了这许久,沾上的泉水竟然都干了。得亏如今是六月,否则吹了风,她极有可能一病不起。
  秋芃伏跪在地上还不忘双手举过头顶,将深衣捧给刘元乔。
  刘元乔解下身上的外袍,搭在身后的案几上,而后从秋芃手中取过深衣,穿戴得整整齐齐。
  “你们怎么还跪着?”刘元乔赤脚在屋内走了两步,屋内垫了簟席,不伤脚,赤足走着也无碍,她吩咐秋芃,“给吾取一件曲裾来,不要素净的,要繁复华丽些的。”
  接着她又吩咐春芜,“来给吾梳头。”
  “是。”
  “是。”
  最后秋芃挑了一件绛色底六凤茱萸乘云绣纹的曲裾配白珠锁边的鸦羽色腰封,“翁主,可要配上腰佩?”
  刘元乔跽坐在菱花纹铜镜前,阻止了春芜取金簪的动作,“不用金,用玉,”又提高声音回答秋芃,“秋芃,腰佩用组玉。”
  春芜心中没底,忍不住出声询问,“翁主可是要出谷?”
  刘元乔“嗯”了一声,朝外头吹了声哨,八两顷刻间窜进了屋内,刘元乔屈身摸了摸它的头。
  “可,可没有王汗的命令……”
  “吾是在此养伤,不是在此禁足,”刘元乔自顾自戴上耳坠,“如今伤好了,为何不能回。”
  “只怕我们出不去这山谷。”春芜说。
  “出得去。”插好最后一支玉簪,刘元乔起身整理了一番衣物,从案几上拿起一枚信号给春芜,“去谷外请右军副将过来。”

第140章 雁城春(四十四)2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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