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关山月(四)


  “少姬确未曾见过渝州的‘三月雪’,让姑母见笑。”梁少姬眉宇之间并不见赧然。
  梁昭仪握着细陶杯,指腹在杯沿来回摩挲,目光在梁少姬的身上停留许久,而梁少姬垂首跽坐,泰然自若地烹她的茶。
  “不卑不亢,不骄不躁,你这样就很好。”梁昭仪算是对梁少姬的反应满意了,面色柔和不少,“等嫁入同昌王府,你需得也如此行事。”
  “谨遵姑母教诲。”梁少姬重新为梁昭仪注了一杯茶。
  “少姬未曾见过渝州的‘三月雪’,放在以前倒是无妨,但你不日就将嫁与同昌王,王妃有王妃的当法,这渝州的‘三月雪’,吾会命人送来府上,以弥补少姬茶中的那一点瑕疵。”梁昭仪将第一滚的最后一杯茶饮尽,终于肯说出此行的目的,“少姬,出嫁之前,你有没有话想问吾?”
  梁少姬摇头,“并无,姑母费心为梁家,为少姬筹谋,阿爹与少姬心中都明白,亦不敢辜负姑母的谋划。”
  梁昭仪止住梁少姬的话,“你阿爹那个脑子,断然是想不清楚其中关窍的,你也不必往他脸上贴金,吾知是你从旁点拨。”
  梁少姬垂头不语。姑母是阿爹的妹妹,自是可以背后议论,但她为人女,断不能背后诋毁父亲。
  “少姬,吾知你聪慧更甚于梁家的任何一人,不然吾也不会挑你进宫探望,那日吾故意让兰茗引你去仪正殿,你路遇同昌王,吾想你那时就猜到了吾的意图,你嫁入同昌王府,吾相信你能自处得宜,吾今日来是有另一句话想要叮嘱你。”梁昭仪拉上梁少姬的手,“你可愿意再听吾一言?”
  “请姑母不吝赐教。”
  “嫁入皇家,聪慧固然重要,但还需得识时务,不该聪慧的地方,迟钝一些也无妨。”梁昭仪抬起右手在侄女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梁少姬困惑地抬起头,实话说道,“姑母,少姬不明白。”
  “此刻不明白也没关系,”梁昭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等到那个时候,吾希望你能记得吾的话。”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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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关山月(四)
  启程回王庭的路上,刘元乔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她以为是跑马累出来的精神不济,结果行到半路,腹部忽然开始疼痛,一阵疼过一阵,好似坠了千斤重的石块一般。
  刘元乔弯腰伏下身子,期望蜷曲的姿势能够帮她减轻一点疼痛,然而,疼痛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
  自来到王庭以后,她日夜忧虑自己的身份会被揭穿,竟忘了身为一个女人每月都会来一次的大事。这也不能怪她,约莫因为换了环境导致身体不调,所以那事儿一次也没来过。
  若不是这种疼痛感有几分熟悉,她直到现在都想不起来,只是单纯以为是自己劳累过度。
  说有几分熟悉,那是因为虽然感觉相似,但是此回痛起来的程度可比以往重多了。
  刘元乔一边按着小腹,一边强撑着思考待会儿回到王庭该怎么办。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这件事。
  她外头穿了一件宽厚的披风,只要血腥气不重,这事儿其实不难掩盖。可就怕万一,万一燕祁长了一只狗鼻子,能嗅见血腥气呢?!
  今日她身上并未带香料,该如何掩盖血腥气?
  又疼又急,漫长的路程竟一会儿就结束了。
  “君侯,王庭已到,王汗请君侯下车。”巴彦在马车外请道。
  刘元乔猛掐一把自己的掌心,提醒自己开口时万不可让人听出端倪。她定了定神,缓缓拉开车窗,微微探出半个头,冲巴彦道,“左大将,吾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
  “啊?”不情之请?什么意思?巴彦听不懂。
  “君侯有何事?”燕祁闻言走过来,“你说得这般文绉绉,巴彦他听不明白,君侯告诉本王就是了。”
  忽的一阵强烈的钝痛袭来,刘元乔疼出一身的冷汗,此刻开口多说话必定露陷,她只好故作为难地迟疑,暗自祈祷夜幕之下燕祁看不清她真正的神色。
  “君侯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对本王讲,只能对,左大将讲?”燕祁看向巴彦,显然在打量这位左大将。
  刘元乔:“……”
  不成,她不能再沉默下去,不能让燕祁怀疑她和左大将之间有什么瞒着她,而且本来就没什么事儿瞒着他,他若怀疑,她岂不是冤死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吾就是,”刘元乔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等到气喘匀了方才继续开口,“就是怕说了,王汗会笑话吾,吾从未向今日这般跑过马,因而有些……腿软。”
  又是一阵钝痛袭来,最后说“腿软”两个字时,刘元乔的语气忽然就弱了下去,阴差阳错的,倒也十分符合她故意伪装出的心虚之状。
  “本王还当是何事,原来如此,既然君侯身体不适就不必在中庭下车了,巴彦,你替本王将君侯送回□□。”燕祁善解人意地吩咐道。
  “多谢王汗。”刘元乔应该暗喜的,无奈她实在太疼了,根本喜不起来。
  这副蔫巴巴的样子落在燕祁眼中,像极了她曾经春耕时分在长安郊外见到过的,被累得半死不活的牛。
  燕祁再次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高估了刘元嘉的体魄。

第39章 关山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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