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狼祸星


  裴信道:“走一步,看十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檀王还需磨练心性。”
  檀王笑吟吟地垂下头,似是有些羞赧,继而转向楚王穆惟桢,有些疑惑道:“咦,王兄也在此处,怎不见齐王?”
  他口中的齐王便是当年和穆秉恪争过帝位,背后有聂家撑腰的穆献琛。穆惟桢眉头一皱,“兴许是先进宫了,已回府去了吧。”
  当康长公主笑道:“我听说齐王好骑猎,一到了盛京便迫不及待地往神都苑去了。年轻孩子,真是精力充沛。”
  柳太傅闻言不豫,裴信亦是冷笑一声:“他倒是比两位王爷宽心。”
  长公主道:“我比不得年轻孩子,也累了,先走一步,子玉什么时候来的,跟母亲一同出宫?”
  裴子玉自从嫡母一来便恭谨地侍候在侧,此时倒是迟疑:“母亲,我……”
  “罢了。”当康神情沉了沉,对着穆惟桢道:“很久没去侍奉太后她老人家,楚王,你随我一同吧。”
  两人照着原路往回走。柳太傅年事已高,没过多久便也疲乏,要出宫回府去了。檀王自告相随,礼数周到细致,瞧得老太傅合不拢嘴。转眼间,凉亭中只剩下叔侄二人。
  裴信默默地捡着棋子,不时轻咳两声。裴子玉捧着棋笥,忧心道:“近来天寒,叔叔务必保重身子。”
  他脸上难得露出个宽心的笑容:“子玉近来长高了,也瘦了些。你及笄后就难得见一面,再往后等成家,一年到头才能见一回。陪我一起出宫吧,今日在家中用个便饭。”
  当年兄长临终,裴子玉便交托给了他抚养,亲眼看大的孩子,自是亲近许多。及笄后子玉搬出相府,这段时间一直陪着祖母独孤夫人,和叔父许久未见。也不知是否是思亲之故,她忽地拿起手帕掩泪,泣涕不止。
  “叔父,侄女不想出嫁。”
  裴信温温柔柔的:“哪有女孩子不出嫁的。”
  裴子玉红着眼眶,泪如雨下,“我不愿出嫁,子玉愿为先皇守孝,以报陛下恩义!”
  裴信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你跟陛下自小知交。人活一世,来来往往都需看淡,不要心怀妄念。”
  裴子玉道:“陛下不在了,我的心也不在了。”
  他似是不喜这话,略微皱了皱眉头。裴子玉收敛心绪,绝望地擦干眼泪,恢复成端庄大方的世家小姐模样。两人从偏门出了宫,门口停着两乘车驾,上车之际,裴子玉忽然道:“往日父亲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他必是想不到,同样的命运也会落到女儿身上吧。”
  她说完这话便不敢看叔父的脸色,慌乱地躲进车帷里,一路上心绪不宁。到了丞相府,叔侄两个沉默不语地吃了顿气氛诡谲的饭,待到辞别之时,她才听叔父妥协似地开了口。
  “先皇的丧仪是大事,明日灵柩移往清都观。你们幼时感情甚笃,子玉不妨跟我同去。”
  林晗举着一盏烛火,残烛在风中摇曳不止。他的手指在一张舆图上反复勾画,对着面前的卫戈道:“清都观在盛京城西,郁山北麓,他们人马浩荡,定会走这条大道。难为裴允之替我置办个棺椁,你就地把他解决了,省得浪费。”
  数日前两人从东都动身,星夜兼程到了盛京,在皇城里逗留几日,找了家鱼龙混杂的邸店住下来,探听到风声共谋大事。此时天色熹微,东方浮现出丝缕透亮的云,他手里的残烛终于耗尽,倏地灭了。
  晨光洒在灰暗的房间里,他看不清卫戈的面容,凭着印象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既然诚心归顺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百万人中取敌酋首级,我相信你做得到。”
  卫戈有心探问:“谢了你的信任。先杀聂铭,再杀裴信,陛下真是好胆识。”
  “你手段那么高明,杀裴信不难吧?”林晗皮笑肉不笑地瞅着他,“我不是没见识的莽夫,自有我的计较,你做好这件事,算你从龙首功了。”
  那小刺客往后仰着身子,垂眼觑着他,“他知道你没死,必定防范着。”
  林晗笑着摇摇头:“他机关算尽,却算不到我要杀他。”
  “如此说来,他待陛下真是情深义厚呀。”
  话音未落,林晗便皱着眉头,生出一股烦躁:“牙尖嘴利,我看你什么时候金盆洗手,去做个说书的,倒是合适。”
  卫戈浅笑拱手:“怪不得我听说帝王善变,方才要许我从龙之功,这会便要赶我去说书。也罢,等我支了摊子,定将陛下伟业传扬于世。”
  林晗跟他深交才发现,这人不光用刀子杀人,那张嘴也是个杀人诛心的。每每针锋相对,他必是被气得七窍生烟那个。往日在宫里,谁敢跟他如此说话,卫戈却不犯悚,乐此不疲地往他心头点火浇油,像是喜欢见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刻意招惹他生气。
  他做了多年皇帝,自是心胸开阔,久而久之也不跟他见识,耐着心性修炼出反唇相讥的本事。林晗将手里地图交予卫戈,惋惜道:“是啊,我许你从龙之功,你这次可得把事情办牢了,要是有个万一出师未捷,可只能深藏功名了。”
  卫戈听他话里有轻蔑之意,轻嗤一声拿过地图:“你也别小看我。”
  第6章 天狼祸星
  这小子心如古井,只有激将法管用。对于既有本事又有野心的人,最难以忍受的便是被人看轻。

第6章 天狼祸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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