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自讨苦吃


  紧扣的房门倏然打开,泄入一扇清凌凌的天光。卫戈身披银甲斗篷,跨进门槛,双眼幽深地凝视着林晗。
  “我陪你去。”
  林晗按捺不住雀跃,微微直起脊背,快要站起身。
  见到卫戈的一瞬,他仿佛忘却了所有烦扰,整片天都亮了,却不得不摁下喜悦,刹那间止住动作,仅是蜷紧了手指。
  卫戈迈到厅堂中央,沉声道:“烬夜明跟在你身边,我带人随行在后,王若要是敢伤你半根头发,我就杀了他。”
  这两字从他口中说出,林晗浑身立时荡起肃杀之意。
  “杀了?”他对上他的眼睛,低声念道。
  “杀了,造反。”卫戈话音轻松,却不容置疑,“敌不仁,休怪我不义。”
  他抽出一卷地图,平铺在桌上,长臂一舒,修长有力的指节重重地点了点三处。
  卡铎南北合围着两道扇形山脉,山岭边描着伏兵记号。
  “我手下燕云军兵分三路,两路屯扎在卡铎南北,借山势地形掩盖踪迹,便宜行事。一路由我亲率,轻装简行,在后方约莫五里处接应你。”
  林晗点点头,道:“都依你的。”
  “含宁,”聂峥神情诡秘,忽而慎重地唤他,“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晗瞧他一眼:“刚巧这会儿人齐,有计策就别憋着。”
  聂峥拱了拱手,竟对他行了个庄重的朝礼,委婉道:“既然燕云军都去了,不如把苍麟军也带走吧。”
  林晗惊愕刹那,恍然大悟,喃喃道:“你是说……”
  聂峥是在暗示他,趁乱领兵起事,从边关谋求天下。
  “含宁不可!”卫戈争先劝阻,“此时举兵,名不正言不顺。师出无名,有悖世情常理,不得人心。万一陷入险境,便是腹背受敌,四面楚歌。”
  聂峥看向他,冷然一笑:“朝廷昏庸无道,王若步步紧逼,意图谋害含宁,正是举兵的好时机。等裴丞相驾鹤西游,朝堂上再无我等立锥之地,王致必定会对我们赶尽杀绝。那就举步维艰了。”
  两人各执己见,寸步不让,议事堂内气氛沉凝,剑拔弩张。
  卫戈和聂峥都望着林晗,静等着他拿主意。
  “别忘了贺兰稚,”林晗皱眉叹息,撑着椅子慢悠悠起身,宽阔的紫袍袖摆飘然垂落,“这个时节带兵起事,跟通敌卖国有什么两样?”
  他想得很明白。他们和王家再水火不容,那也是本国人关上门自己打架。自家内斗倘若掺和进外邦,那就容易留下破绽,给贺兰稚乘虚而入的机会。
  不管怎样,得先对付贺兰稚。他们在边关举兵和朝廷对着干,岂不是让达戎人捡了便宜,卫戈的仗就白打了。
  第206章 自讨苦吃
  可有一事仍像阴云般萦绕在林晗心头。当初裴信来宛康,明明白白告诉过他,他肩负使者一职,奉命前往塞外与达戎议和。怎么突然之间,议和的差事就交给王致了呢?
  他思忖半晌,心窍像是被茅草塞紧了,理不出分毫头绪。
  堂中的人等着他决断,皆是闭口屏息。屋内一时阒静冷寂,呼哧的风鼓动四面窗棂,橙黄藤纸上爬满枝影叶荫,像是漂在水面上,微微颤动。
  林晗长叹一声,眼底锋芒毕现。
  “取我的甲来。”
  卫戈静静凝望着他,乍听到这句话,似乎如释重负,眼角眉梢浮现出浅淡的笑意,唤人传下话去。稍等片刻,便有军士抬来一口硕大的木箱,里头存放着林晗的战袍铠甲。
  他辗转各处,长久都没安定过,先前几次作战,只穿了普通扎甲,仗一打完,护甲上尽是污血,破得七零八落。在宛康时忙于庶务,多着公服,一般情形下铠甲派不上用场,故而也没想着给自己置办一套。
  上回刺客杀进都护府,他奔袭到樊川去找卫戈,两人因成亲的事吵了一架,后来卫戈跟他赔礼道歉,便送了件金丝软甲,专门贴身穿着保命的。
  前段日子开矿造箭,闲暇时卫戈特意来找他量身,着人择取上好铜铁,百炼成钢,替林晗打造一副银鳞镜光铠,和一把将近二尺的护身短剑。
  很少见面那段时日,林晗望剑如面,私下给短剑赐了名字——太诰,并在那玲珑惊艳,宛如稚蛟的剑身上刻了四个字:昭明永望。
  昭是他的号,望是桓儿的字,刻在金石上,他们便能朝朝暮暮,海枯石烂,永不磨灭。
  议事堂中都是心腹,无需避嫌。林晗换了袍子,披甲带剑,顿时从风雅儒和的文官变成气吞山河的武士。
  他按着腰间剑柄,转向聂峥,语重心长地交代:“守好宛康。”
  聂峥抱拳施礼,决然道:“等你回来。”
  林晗微微一笑,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大步流星地跨出门槛。门外日阳炽烈,暑气溽闷,仿佛滚烫的糖汁淋在头上,黏糊得睁不开眼。
  辛夷与子绡候在阶下,齐声道了句主公。
  “王若还等在衙门?”林晗问。
  辛夷迎上前,低声道:“主公前脚刚走,车驾就走北门移向城外。他带了家兵来,卑职拦下,没给他们进城的机会。”
  林晗轻轻颔首,嘲道:“敢拿着圣旨威胁我,却不敢留在城里。怕我动他么?这王若,胆子还是小了点。”
  卫戈沉声唤他,道:“你我一块出去,走东门。”

第206章 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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