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狐假虎威


  两人都和颜悦色起来,可扈从们照样一动不动。王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制服战马,狼狈地回到林晗跟前。
  他目视着丛林般的箭镞,挤出个微笑,状若恭敬地拢袖拜道:“衡王想见叔父,便与我进城吧。”
  林晗和王致向来不熟,也没什么可说的。他方才放话要王致出城,不过是想借题发挥,给这盛气凌人的王若一个下马威。
  “罢了,今夜乏了。我自有属下安排何处落脚,不劳他人费心。王中书要是想见我,让他等明天吧。”
  王若神色一垮,正欲说话,林晗轻扬手臂,纵马在前,带着烬夜明潇洒离去。
  烬夜明都是卫戈亲自为他挑的精锐,行如疾风,动如奔雷,他们追赶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人马凝结成一串墨点,逐渐消失在晦暗的月色下。
  他们择了一处绿洲安营扎寨。夜半大风紧促,卷起无数石子沙砾,从帐篷顶上呼啸而过。
  林晗躺在榻上,被剧烈的声响扰得睡意全无,双目清明地盯着黝黑帐顶。
  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灵州,那时候桓儿总是跟在他身边。
  他脑海里影影绰绰,愕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便像是中了蛊一样,难以抑制地思念卫戈。如今的他,跟当初杀伐决断,无心无情的冷面帝王判若两人,偶尔顾影自省,几乎要认不出自己。
  千丝万缕的愁绪难以说清,林晗只朦朦胧胧觉得,对他而言,卫戈仿佛不仅仅是个爱人,更是一根救命稻草。他的魂魄好似荒漠,多年苍白寂寞,只在遇见卫戈后才鲜活充实,故而片刻都念念不忘。
  但他渐渐疑惑,这当真是爱吗?哪有人的爱如此病态疯魔,简直如同药瘾。
  林晗不得不承认,一直以来他就像是个痼疾缠身的病患,在借卫戈给他的爱意疗伤。
  他比桓儿更加患得患失,假如失去这份真挚炽热、全心全意的爱慕,他能够预料到自己的归途。那势必是一条偏执疯狂,通往毁灭的路。
  翅翼拍打的声响猛然落在帐顶。林晗被那水浪似的动静惊醒,连忙翻身坐起,冲狂风呼啸的屋外唤隼的名字。
  鸟儿听见他的呼唤,翅膀扑朔几下,发出短促细微的颤鸣。塞外夜里寒风沁骨,林晗裹着羊毛毯子出门,顾不得穿鞋,光着脚板踏进沙砾间。
  碧霄停在帐顶,双眼在黑夜中亮着幽暗的光,收拢的双翼上镀了层银白月色,羽毛宛如铜铁雕琢成的。
  林晗从猛禽腿上取出一封信,展开一读,顿觉慰藉,可回帐提笔,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却不知如何落墨。
  他将信纸揉成一团,扪心自问,为何越是在乎,反而越是悲哀绝望、束手束脚?
  狂风刮了一夜,破晓将至,整片荒野上弥漫着橘黄的浓雾。乌鸦的鸣噪幽怨旷远,宛如疲乏的鼓节,和着簌簌风涛,不绝如缕。
  贺兰稚就驻扎在几十里外,林晗不敢掉以轻心,在夜里便派出三路人马侦察达戎人动向。天亮时烬夜明斥候驾着快马回程,风尘仆仆地跪在主帐中禀报敌情。
  “达戎大营空虚,主力似乎不在。臣等捉拿了几个卒子,据他们交代,达戎王并不急着议和,每日带着亲信随从到雾山一带狩猎。”
  林晗沏着清茶,讽笑一声。
  “怕自己见不着太阳了,赶着深夜里狩猎?”
  辛夷面色担忧,轻喃道:“主公……”
  林晗微微扬手,示意她安心。他明白辛夷的忧虑,贺兰稚熟悉塞外,假如他绕路连夜行军,这会差不多也快到卡铎附近。
  暂且不论达戎有多少兵马,他们这边除了少数禁军,便只剩些家兵亲卫,比起贺兰稚的大军简直微不足道。
  此人背信弃义,反复无常,难以揣测,他到底想做什么,林晗一时半会却是有些参不透。
  “主公!”子绡闯进帐中,慌忙跪拜,“达戎人来了……”
  林晗遽然起身,按着佩剑踱出门外。漫天黄沙席卷而来,号啕的大风直击面庞。
  浑浊的沙尘后浮现出滚滚黑影,越来越近,仿若巍峨无际、平地拔起的危楼。
  一匹快马穿破沙尘,扬起前蹄烈烈长嘶。马上高踞着个全副武装的黑甲禁军,震声传令:“衡王殿下,使节有请!”
  林晗冷面寒霜,自顾自问道:“神池卫来了多少人?”
  那军官一怔,脱口道:“衡王,使节……”
  林晗眺望天边,扬手一指。
  “看见前面的雾没有?达戎少说来了五万铁骑。王中书从来没领兵打过仗,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那人面露难色,权衡再三,无奈垂头交代:“卡铎城中约有两百神池卫。”
  林晗骤然沉默,似笑非笑地看向辛夷,调侃道:“姓王的自己送死,还拉上我垫背。怎么着,我是掘了他家祖坟?”
  “主公!”辛夷劝道,“我掩护主公撤退。”
  林晗细思片刻,沉静道:“不能走。要是跑了,贺兰稚就知道咱们没有兵,你猜他追不追啊。离得这么近,抓人易如反掌,到时候都得落到他手里。”
  第208章 狐假虎威
  辛夷忧心忡忡,俯身拜道:“主公,达戎来者不善,留在这里危机四伏,不如趁早撤退的好,纵然艰险,还有一线生机啊。”
  林晗默然摆首。两国邦交和行军打仗是一个道理,倘若输了气势,便会处处遭人掣肘。

第208章 狐假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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