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是邪非邪


  正当此刻,外面却忽然弓弦一响,那达戎人却应声倒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其余胡人大惊失色,纷纷向着同个方向看去,挥刀喊杀。
  坑底两人未料到这番变故,对视一瞬,连忙趴在土壁上,仔细谛听上方的动静。
  第216章 是邪非邪
  王若听了片刻,耳畔隆隆作响,像是马蹄奔驰,忐忑不安地问林晗:“是敌是友?”
  雷鸣般的马蹄中夹杂着悠长的鹰唳,箭矢犹如狂风骤雨,激起无数尖锐的哨音。
  林晗第一个念头:卫戈来了?
  他心头涌起股战栗的喜悦,四肢疼痛消解不少,扶着坑洼黑暗的墙壁,慢吞吞撑起身。
  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刀剑兵戈碰撞击缠。锋刃灌入肉体,沉闷而短促,鲜血噗嗤一声,喷溅而出。
  厮杀持续几息,便听不见浑浊的胡腔叫喊。林晗心思谨慎,不敢轻易出声,屏息凝神,盯着头顶亮光。
  倏忽之间,一抹纤长黑影乌云似的遮罩在洞口。他对上双清如溪泉的眼睛,望见一束黑发倾泻而下。
  女子下半张脸套着玄铁制成的狼嘴面具,眸子映出欣喜,欢愉地喝道:“公子?”
  林晗迟迟说不出话:“我……”
  姜拂腰挎雁翎刀,起身朝背后呼唤:“找到公子了!”
  她握住坑边绳索,示意林晗抓着爬上来。林晗踟蹰不动,只道:“谁来了?”
  姜拂讳莫如深,忌惮地看了看后面。
  “主公找了公子许久。”
  裴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下去带他上来。”
  林晗忙道:“姜拂一个姑娘,我自己上去就……”
  话音未落,便有阵灰风降落,逼得他闭眼后仰,躲避盘旋而上的灰土。林晗睁眼一看,姜拂趴在坑边殷切地望着他,他身旁陡然多了个白眉皓首,面净无须的刀客。
  刀客着一身黑袍,虚躬一刹,嗓音尖细:“奴婢接公子出去。”
  王若惊呼道:“这是个宦官?殿下别去,宦官怎可出皇城,势必有妖!”
  那宦官眉眼讥诮,暗笑一声,并不多言。林晗权衡一瞬,拖着快散架的身子走几步,摇摇欲坠。那宦官弯腰一扶,顺势将他带到臂弯里,随后腾跃而起,脱出陷洞。
  明媚的太阳霎时落了林晗满身,驱散肌骨间的寒意。
  他抬起下巴,眯了眯眼,往戒备森严的兰庭卫后方瞅。
  一乘朱红玉辇上雕云画雾,端坐着个挺拔人影。四面垂掩绛红纱幔,依稀可见那人身着文武袖,衣袍间金辉流动,正颔首低目,执笔写字。
  裴信悠悠搁下纸笔,从帘后出声:“过来。”
  宦官恭敬垂首:“殿下受了重伤,怕是走不了。”
  裴信道:“到我车上来。阚泽,去寻医师。”
  那宦官应喏一声,扶着林晗穿越黑压压的兰庭卫,小心翼翼将人护上辇舆,再规矩慎重地退后。
  帘后熏着香,煮着茶水,生了暖炉。林晗一进去,便觉有股清润热意扑面,神思轻松许多。
  裴信伸手扶他一把,右臂间厚重衣袂抖开,现出条金针银绣的怒目蟠龙。
  林晗倒抽口气。裴信温声道:“伤到哪里了?”
  他警觉地睁着眼,反问:“达戎人呢?”
  裴信撩起一方帘幔,林晗微微侧身,两手搭在他臂上,俯头去看,便见辇驾旁尸山血海。
  他左右张望,在肃立的兰庭卫间瞥见一襟青衣。那人对着车辇长跪片刻,起身,托着一方药箱前来觐见。
  裴信:“到里面来。此处危机四伏,早些脱身好。”
  那医官道了句遵令,战兢地扶着朱辂上车。
  辇舆调转,徐徐而动,几百兰庭卫汇成几束黑河,护卫在四方。
  医官除去满是血污的袍甲,用刀子割碎结成硬块的里衣,逐块揭去。先取温酒清洗各处伤口,见血流不止,便以火烙之术烧焦皮肉止血。
  林晗半露脖膀,闭上眼睛,齿列紧咬,浑身骨头在疼痛中颠颤不休,额间淌出道道冷汗。
  烟熏火燎,恍然间他觉得自己变成一块肉,正被架着炙烤。
  裴信:“仔细些,别烫着好肉,留下疤。”
  林晗脸色惨白,连连抽气,断续道:“南边庄园还有一百燕云甲士,使团不见了,但我早派人护卫中书令,现下没人回来,应当躲起来了,尚未出事……”
  “好好养伤,”裴信轻描淡写,“含宁总是这样,连自己都顾不得,还要想着别人。”
  林晗怔住,道:“这叫什么话。使节失踪是天大的事,难道不管不问么?”
  医官适时地敷药包扎,凉丝丝的药水侵入皮肉,火辣刺痛,疼得林晗噤声皱脸,情不自禁拽住裴信衣袖。
  裴信反扣住他清瘦的手背,耐心安抚:“一会儿就好了。”
  他身上伤痕累累,待全部治一回,已疼得昏沉无力,歪靠着颠簸的车壁。裴信的手因他猛力拽着,也被指甲划得血迹斑斑,淤红交织。
  血腥、酒气、药味和皮肉的焦糊混杂在一处,冲淡了蔓延的熏香。狭窄的车辇好似成了阴暗的牢室。
  林晗周身麻痹,仿佛飘在云上,不经意瞥见他受伤的手,自嘲道:“骗子。”
  裴信取了根锦帕,草草裹住伤口,温柔笑道:“何时骗你?”
  林晗闭上眼睛,没来由想任性一回,轻声细语:“骗我说过会儿就不疼了,结果呢,好像没了半条命。”

第216章 是邪非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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