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被裹在蚕蛹里,每一根丝线都束缚着他,眼睛也被蒙蔽。
  他在里边该是毫无知觉的,他却能感受外界传达给他的触感。
  “想什么呢?”顾锦年把手在宋黎眼前晃了晃,“我们也该下去了。”
  宋黎回过神,认命地跟着他下楼。
  顾锦年的表现也很奇怪。
  简直一团乱。
  宋黎觉得自己简单的生活被打乱了,向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他没办法申请中止以观望后续,他在被推着向前走。
  他感到无所适从。
  顾锦年走在前面,宋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莫名的悸动。
  宋黎纠结再三,还是坐到了副驾驶,坐后边有种把对方当司机的感觉,不太礼貌。
  他偷瞟了顾锦年一眼,他的侧脸在明灭的光中若隐若现,看不清表情。
  这里离住的地方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一路无话。
  宋黎下了车,尴尬的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摆。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顾锦年没有立刻启动车子回隔了条街的自己家,而是停在了路边标记的停车位。
  宋黎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自己除了在专业答辩和研究课题相关的领域讨论中牙尖嘴利有说不完的话,在日常中简直笨嘴拙舌。
  不过他知道问出“你不觉得尴尬吗”这句话一定很傻。
  顾锦年见他不回答,靠近他将他圈在副驾驶车门边,宋黎感觉脸烧起来了,晕晕乎乎的,背后凉凉的车门也没能让他脑袋清明一点。
  “你,你,我就不请你上去了,太,太晚了,你该回家了!”宋黎结结巴巴的,觉得嘴也不听使唤了,有些生气。
  “噗。”
  宋黎低着头,听见了头顶传来的笑声。
  “你是小朋友吗?和别的小朋友玩耍还要注意门禁时间回家找妈妈吗?”
  宋黎更生气了。
  他说不出能让顾锦年哑口无言的话,也不能控制住敲着耳膜的心跳。
  就在他出神间,一个温热的吻印在了他的额头。
  如果他是一颗气球的话,现在一定已经因为温度升高而爆炸了。
  本来因为橡胶隔开的气体四散开来,原本过高温度的悬浮微粒和空气融合,热度逐渐下降,像他刚才不知哪里来的气一样归于平静。
  他从生气变得难过,还带了一丝丝委屈。
  他看不懂顾锦年。
  为什么能这样自然而然地和他相处,这样亲密,他在角落的三个多小时,却没过来。
  但这也不能怪顾锦年,明明是他自己一直在躲他。
  他害怕被发现,害怕被更多人知道。
  他也看不懂自己,不明白自己的感情。
  如果只是和陌生人――思路断开,宋黎想象不到和陌生人的话他会怎样。
  或者也可以说,他想象不到如果不是顾锦年,他会怎样。
  无解。
  这根本就是一个假命题。
  宋黎想起那天刚醒顾锦年说的早安吻。
  “所以,现在是晚安吻吗?”
  他听见自己问。
  顾锦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很久很久。
  至少宋黎觉得够久了,他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也质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脑子抽了才会学着顾锦年的语气问出口。
  就在宋黎觉得顾锦年不会回答他了的时候,顾锦年靠近他轻声耳语———
  是的。
  今夜的天色比往常都阴沉,没有月亮,也看不见星星,只有街灯洒下的昏黄的光。
  宋黎有些喘不过气。
  他推开顾锦年,似乎只有这样做了,他才能得到足够的氧气来让呼吸顺畅。
  "你不要这样。"宋黎露出一个凶巴巴的表情以证明自己此时的严肃。
  可顾锦年丝毫不把他的严肃放在眼里,挑衅似的,再次靠近并得寸进尺地抱住他。
  宋黎脑海里响起爸爸很喜欢的电视剧里那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觉得他现在可以对顾锦年说。
  他没来得及说出口。
  因为顾锦年又说话了,打断了他正准备说出口的令自己十分满意的台词。
  宋黎是跑着回家的。
  他把顾锦年再次推开,然后用自己有生以来最快的跑步速度将顾锦年远远的甩在后边。
  只要这样就好了,只要逃避了躲开了不想回答的问题,等到了明天,这些就是没有发生过的了。
  他就可以在自己的安全领域继续过循规蹈矩的生活。
  宋黎快速输入密码进了家门,正要脱鞋,随即看到了自己用了两年多和顾锦年家样式差不多的鞋柜。
  它们摆在同样的位置。
  宋黎悲哀地想,也许明天早上醒来,他并不能够忘记顾锦年的话。
  顾锦年说,我们交往吧。
  我们交往吧,小栗子。
  小栗子,我好想你。
  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年糕:我们交往吧,小栗子
  栗子:我从来没跑过这么快
  栗子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师:他一直在演我!
  ☆、三
  宋黎做了一夜的梦,梦里他和顾锦年在一起了。
  他们背着很重的天文望远镜一起去山上露营。夏季晴朗的夜空布满了星星,一片银河洒下来,一直延伸到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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