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68
“似乎是从那一日开始,陆相的身子就越发的不好了。”
毕鹤轩顿感心痛万分,他日日在朝堂上和他争吵,竟从未发现他苍白的面色。
他怎会老眼昏花至此?!
只不过是,他怨他,从未仔细关心过他罢了。
“主子从未怪过你们任何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看着这个沈听肆最为敬重的师长这般的绝望,念双忍不住开口道,“在主子的心里,您永远都是他的老师。”
这话一出,毕鹤轩再也忍不住的湿了眼眶。
十一年,整整十一年,每次他喊自己老师的时候,自己都会毫不留情的怒怼回去,告诉他,他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他早已不曾将他当成弟子,可他却从始至终都认他这个老师。
毕鹤轩不敢想,他究竟是怎么十年如一日的,坚持着这一声称呼。
可他却将这看作是挑衅,当做是对方得意的宣告。
天空中的浓云似乎更厚了一些,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解汿颤抖着双手将沈听肆的尸体抱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殿里去。
安平公主手里捧着一件崭新的月牙白的衣裳,“这是我亲手做的,没来得及让他穿上,他身上的衣裳脏了,就换上这件吧。”
她从居庸关来的路上就在做这件衣裳了,他那样的人,就该穿这样干净的颜色。
她想等着一切尘埃落定,再看一眼那当年意气风发的状元郎。
只是可惜,他终究无法亲自穿给她看了。
解汿想要动手,却被毕鹤轩拦了下来,“让我来吧。”
从宫女手里接过水盆,毕鹤轩用打湿的锦帕一点一点的擦拭着沈听肆脸上的血迹。
饶记得,当年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弟子的时候,身上的衣裳虽然穿的比较寒酸,可却也收拾的板板正正,干干净净。
那双明亮的眼眸,让他一眼就相中了。
但此刻,这张隽秀的脸上,却沾满了血污。
擦干净血迹,换上崭新的衣裳,沈听肆看着终于体面了起来。
按照习俗,要停灵七日,才能出殡。
趁着夜色,解汿独自一个人翻出了皇宫,前往丞相府。
毕竟他武艺高强,终究是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他不想这样稀里糊涂,也不想人云亦云,他不想从别人的口中得知陆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要去自己探寻真相,他要亲自去,重新认识这个人。
就像他们在十多年前初次见面的那样,一点一点的,互相了解。
解汿一步一步的从宫门口,逐渐走向丞相府的方向,就恍若这十一年来,那人曾经走过一样。
自从那人官至丞相,皇帝给他赏了这处宅子,解汿就再也未曾亲自拜访。
他根本不知道,这座宅子竟坐落的这般的荒凉。
“吱呀——”
迎着浓黑的夜色,解汿推开了丞相府的宅门,入眼就是一片枯败的景象。
什么小桥流水,什么亭台楼阁,通通都没有,有的只有肉眼可见的荒芜。
解汿的心不自觉的痛了一下,这是一个权倾朝野的奸臣该住的地方呢?
解汿抬脚往里迈了一步,他原本以为这里会空无一人,却不曾想,和他抱着一样想法的人并不少。
躲在一棵枯树后面的毕鹤轩,以及房梁上的安平公主,与站在门口的解汿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安平公主打破了这一瞬间的尴尬,“好……好巧啊。”
解汿点点头,“那就一起吧。”
三人一路走进了沈听肆的书房。
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书房也是一如既往的整洁干净,所有的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因此,他们一眼就看见了挂在墙上的那幅巨大的横渠四句。
为天地,为生民,是三个人在毕鹤轩那里学到的这句话,可到头来,却只有沈听肆一以贯之。
书房的窗户似乎是没有关严实,有细密的雨丝飘落进来,解汿下意识的走过去,想让那雨水沾透沈听肆留下的东西。
可就在他的双手放在窗杦上的刹那间,解汿眼睛忽然一跳。
只见瓢泼大雨中,一棵梅树正长得枝繁叶茂。
夏季的它不开花,只长叶,绿色的叶片在雨水的浇灌下更显得清新透亮。
这株梅树,是当年他们在毕鹤轩的府邸上学习的时候,共同栽下的,他们将自己比作凌寒独开的红梅,希望自己能够如那艳丽的花朵一般坚定不移。
他的友人,在离开他们,独自一人住进这空荡的丞相府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
唯独……带走了他们共同栽种下的这株梅树。
倘若在这十一年当中,他有一次来过这座丞相府,都能够发现事实的真相。
可偏偏,他没有。
一股极致的苦涩从心脏处缓缓浮现,在转瞬间蔓延变了四肢百骸,让他几乎支撑不住。
毕鹤轩那道挺直了一辈子的背,微微有些塌陷,“原来他,从未辜负过我的教导。”
“你们看这是什么?”安平公主从书架里面取出来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盒子,下意识的将其打开了来,随后从里面取出几张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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