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72
过去她娘和她并不亲近,因此现在见了别人如何疼爱儿女的,总要忍不住心有戚戚,听了这话,不能不有所动容,于是便应下来,跟上小媳妇巧玲,一路去了她家。
坡上的小院里,日光充沛,严霁楼坐在窗边,提笔勾描丹青。
刚才见寡嫂走了,知道她一早上坐困愁城,对那堆唐卡束手无策,这会儿趁她不在,便过去扶危济困。
他见那画,先蹙眉,倒不是因为难,而是勾起了不愉快的记忆。
不过随着提笔,芜杂的思绪很快就压下。
一直到绿腰回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桌前,见了布面上的图案,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是一副药师佛的传统蓝身慈悲姿态禅坐像,已经大功告成,药师琉璃光王如来左手执持药器,尊右手结三界印,尊身着宝佛衣,结跏趺坐于莲花宝台,神情平静安详,正统的藏密风格,天人合一的画工,神秘、美丽而典雅。
用笔极为流利,近乎白描的线条,却勾勒出精准到极致的布局,她几乎觉得,中间那空白不必再用丝绣填充,目前的画面就是刚好,好到再多一笔就是累赘。
这画是谁画的?
家里除了她还能有谁?
有个神话故事,说是农夫下地干活,夜里回来总是家务全清,饭菜热好,后来发现是家里有个田螺姑娘,很久之前欠他一命,特来报恩。她呢,从前又没救过什么田螺,就算遇到,也喂进了肚子,此刻又哪里来的田螺先生呢?
思索片刻。
“小叔叔,”她走过去,站在门口,天光涌入房中,照亮他的半边肩膀,他正在写字。
“是你吗?”她把手里的布扬起来。
看他没有否认,“你画得真好。”她说,“那个莲花钵的药器你怎么画出来的?”她临摹的图上并没有这个。
严霁楼讲:“我在书上见过这些。”
绿腰好奇,难道公婆信这个吗?她从前倒是从没听严青提起过。
大约是看出她的疑虑,严霁楼说:“很小的时候了,在家里偶然翻到这么一本书,上面有很多这种图案。”
那倒不奇怪,当地很多藏人收藏这些东西,当作重礼相送亲朋知己,也是常有的事。
“那书还在吗?”绿腰两眼放光,时间紧,她本来就没有录下多少底稿,要是有现成的图案,就能省下不少工夫,还能用来私下临摹练习。
严霁楼摇头,“不在了。”当时他在炕底下无意中发现这东西,觉得上面的图案都很新奇,常常翻出来偷看,结果有一次叫他爹知道了,把他吊起来打一顿,书也给撕了。
绿腰觉得很遗憾,露出惋惜的神色。
严霁楼眼神深了深,“不过,我都记下来了。”
“那你帮我画。”她急忙说。
说完大约也觉得自己有点心急,也很无礼,遂暗中打量小叔子的神色,小声问:“行吗?”
“只是,我那边光线似乎不太好。”严霁楼垂着眼睛,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懒倦,仿佛是练字太多有些疲乏。
“那没事,你就到我那边画。”
严霁楼带上装有文房四宝的书箧,两人一齐过去,严霁楼见寡嫂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走,“这儿比外间采光好,麻烦叔叔呆在此处受一受累吧。”
严霁楼嘴角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坐下,顺手自书箧里取出一件襻带,挽起袖子,“劳烦嫂嫂给我缚上。”
她看向他身上的圆领袍,本来就是宽袍大袖,想来是怕沾了墨,或者无意间挂倒东西,这要求合乎情理,没有再想,便站起来,绕到椅背后面,“行,只是我没用过,你要教给我。”
“好。”
他自己把襻带一端系好,递给她,“挂在肩上,绕一圈就行了。”
“这样吗?”
“是。”
听他忽然呼吸加重,她抱歉道:“绑得太靠上,卡到一点碎头发。”
她将系带解开,重新去绾,于是严霁楼感到一双手在自己颈间游走,指尖清凉,带来难以言说的酥麻,他忽然仰头看她,“好了。”那眼神中透出复杂的意味,包含警告。
不明白他为何阴晴不定,绿腰急忙收了手,以为自己动作有误,弄疼了他,有些紧张地说:“有点紧了,小叔叔自己调整下吧。”
“刚刚好。”他转身冷淡地看着她。
“那就好。”
目光相碰的一瞬间,她很快低下头。
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今天他的眼神中除了往常的那种孤傲,还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热切,就像眼睛背后,还藏着一双眼睛,他似乎在观察她。
她看向窗前坐着的少年,那背影挺拔如春松,夏日阳光灼灼,驱散了他身上的那种冷意,她想:大约是自己多虑。
他提起笔,因为袖子被襻带提至小臂,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红绳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使绿腰很快就想起早上道士给自己的那个,她怕这东西戴在手腕上,被别人看见说闲话,毕竟她现在还在为丈夫守孀期间,于是只好缠在脚踝上,交给宽大的裙摆遮一遮。
此刻见小叔手腕上也戴着此物,不由得惊奇地咦了一声,“你也戴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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