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语调微微一顿,抬眼望了楚妍一眼。
后来,楚妍回想到这一幕时,才发觉那个表情叫做欲言又止。当时她没有注意到,又或者,她其实是注意到了的。但是本着对胡太医的信任,下意识地,她忽略了这一点。
看到妻子完好无碍,他忍不住红了眼眶。见到她微鼓的肚子,更是欣喜,将脸上常有的阴郁都冲散了几分。
细细安抚妻子之后,他看向楚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顾忌着没说出口。
楚妍朝他一点头,只说了两个字:“放心。”
太医遂朝着楚妍深深一拜,不舍地看了妻子两眼,然后咬牙转身离开了。他要回禀赵归辰,任务的‘完成’。
卢家姑娘看着他离去,也没有阻拦。她很是感激地看着楚妍,即使怀着身子也要行跪拜礼,“多谢娘娘救命之恩,接下来……请娘娘多多关照了。”被扣住那么久,可她笑容依旧明和。
这二人倒很是般配,心中赞了他们一声。尔后楚妍轻轻摇头,回了她一个笑容,“你且在这里安心住下便是。”
卢姑娘被楚妍安排在了孙晓柔所处的宫殿,一来是总得有个真孕妇;二来,现今这地方反倒是最安全和场所。毕竟她替赵祗以‘宠爱’之名,把这里护了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楚妍照例和赵祗商讨修正计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祗他最近好似消瘦了许多。但她终究是没问。
近来她借有人意图伤害龙嗣的名义,把后宫算是彻底大清扫了一遍。这一查,倒是挖出了许多旧事。最为重要的,便是宫中老人说的密道。
“得亏是发现了,不然若是外人进来了……”楚妍对赵祗感叹。“不若臣妾遣人封了吧?”
赵祗批改奏折的手一顿,过了两三秒,才摇了摇头,“毋需如此,留着更好。”
楚妍凝眉:“这几条密道分散太开,皇上这般,风险怕是太大了。”
赵祗只道:“朕自有分寸。”楚妍从他那面无表情的脸上也看不出些什么,只能应了。得,您是西赵的王,是下棋者,她就不多参和了。
“还有一事,”赵祗将最后一本奏章合上,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才说道:“冯妃那里,动手吧!”
楚妍猛地看向赵祗:“皇上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初他们两人明明是商量着先烟雾弹迷了赵归辰的眼,暗地里探明后再清剿他的势力,争取一网打尽,也趁机看看朝中还有谁不是‘自己人’。
可现在直接动冯萱的话,可不是一个‘打草惊蛇’就能概括地了的!计划大半推翻,况且,冯家掌握着都城四军之一,若是联合赵归辰反了……
赵祗只是平淡地看着楚妍,好似不知道刚才他扔了多大一个炸弹。“冯家不敢。”
这笃定的语气,莫非是他有后手?缓和了心绪,楚妍见赵祗将一卷圣旨递了过来。
“赐死。”他言简意赅道。
……这个怕是早就写好了吧,合着今个儿事情就是个通知,而不是商量。深吸一口气,楚妍示意青兰拿起圣旨。
这上面承载了一个夺走他人性命的指令,而她将要执行。这是皇后的责任,也是……她的选择吧。
冯萱依旧在弹琴,在海棠花树下。出于尊重,楚妍等她弹奏完了才上前。
看到她,冯萱并无多少惊讶,反倒是带着几抹了然。她眼神通透地看着楚妍:“你来了啊。”然后冲着自己微微一笑。
第16章
明明她们二人并未见过几次面,没有真正的相交过,但是冯萱这副仿若见到故人的姿态……
楚妍上前几步,微微一笑:“我来了。”她没有称本宫,而是称我。
透过冯萱的眼睛,楚妍看到了自己。看到她语调温柔却又不容拒绝地对冯萱说着:“我来请你,喝一杯酒。”最后一个字在舌尖缠绕地吐出,带着奇异的韵味。
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后,冯萱的大宫女瞬间红了眼,想要冲上来,却在她主子平静的眼神下败退,颤抖着、哀鸣着地被楚妍身后的太监拖了出去。
她这一生都没有违背过小姐的意愿,哪怕……小姐她要赴死。哪怕,她真的觉得不值,不值。
连余光都没有分给贴身宫女一毫。冯萱冲着楚妍又是一笑。“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她双手抚着琴,随意地拨奏出几个音符。“直到你来了,我才下定了决心。”
楚妍看着她片刻,“你好像有很多话想对我说?”
冯萱侧头看着她,眨了眨眼睛:“你不是也有很多想问我的吗?”
冯家阿宣,这可不是等价交换啊。楚妍无奈地看着她,“到了这一步,有些事情就没必要知道了。但是你现在可是渴求着我来倾听啊。”
冯萱低头又是拨了几个音符,然后轻轻地应着:“你说得对。”
她今天是跪坐在薄毯上面,海棠花落下来,美的同一幅画。
知道这怕是要耗上一段时光了,楚妍便敛起端庄华美的凤裙,毫不在意地坐在了白绒毯的另一端。然后从站在她身后的青兰手中接过一小壶酒,轻轻地搁在了琴案上。瓷身上描绘着深绿色的枝叶,很精致,也很危险。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冯萱没有掩饰眼底的好奇。
“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知道的呢?”楚妍面带兴味地回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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