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春潮20


  姜怡妃按照样式判断出是宋代的梅瓶。
  额头离开玻璃墙,她侧头怀疑地问:“这只是去年克利斯拍出的龙泉窑梅瓶?”
  宋聿诚从容地抬手解衣领扣:“嗯。”
  他站在衣架旁换衣服,身姿凛然挺拔,高窗外的光附着在他的肩宽腰窄的轮廓上,整个人沐浴着春色,一排的纽扣越来越少。
  待看清腰侧腹肌的纹路,姜怡妃才结束神游,迅速把头转回玻璃墙。
  干净的玻璃上仍然直播着男人换衣服的画面。
  透明的人影,好像更性感了。
  姜怡妃舔了舔嘴唇,继续方才的话题转移注意力:“我以为是国内哪个私人企业买的,带回国之后一定会挂个热搜宣传宣传,再捐给国家博物馆。”
  拍下因不良手段流落在外的国家文物,不仅仅是情怀,借文物的光给企业打广告,威力比在各大电视台投放广告更有用。许多民众们会为此举贴上好的标签,公司声望卓然飞跃。
  可这件东西拍出后,便销声匿迹,买家似乎不想露面。
  玻璃墙上,宋聿诚套头穿上一件新的灰色T恤衫,给她耐心作答:“年前已经联络过燕都博物馆了,但还没到送过去的时间。”
  穿好衣服,姜怡妃才扭头面对他:“你想匿名送?”
  宋聿诚自顾自在工作桌子上整理道具,应当是默认了她的问题。
  他的桌上有一只进入上色工序的青花盘。
  拿起笔时,宋聿诚感觉右边有一道灼灼目光。
  他抬眼。
  姜怡妃紧贴着立在那儿,撑着桌沿,弯腰,视线牢牢落在他手上,眼睛充满了对未知的渴望,像个寻求上进的好学生。
  宋聿诚把笔递给她:“会调色吗?”
  姜怡妃眼里亮了亮,点头:“会一点。”
  她走到他身边,接过笔,低头调和颜料的比例。
  宋聿诚靠在椅背上,欣赏她专心的模样。
  临近四点,窗外的光慢慢转换橙红,别在耳朵上的头发滑落,如瀑般滑过她明丽的侧颜。
  宋聿诚默默起身,摘下手腕的发圈,站在她身后,把墨黑披散的长发握成一把,动作轻柔地将它们扎起来。
  发圈上的银质飞燕草找到了归宿,娇艳欲滴。
  姜怡妃倏然回眸:“这样可以吗?”
  指背蹭过须臾柔软,是她的脸。
  宋聿诚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背在身后,拇指摩挲着那方触感。
  姜怡妃对这项任务颇为自信,她从小跟着父亲研究书画,耳濡目染。
  可不一会儿,男人验收完她的工作,摇了摇头:“不对,浅了。”
  “不可能,明明一模一样。”姜怡妃指着瓷器上的颜色,争辩。
  她秀眉一皱,斩钉截铁。
  不服输的学生,可以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虽然不想打击她,但宋聿诚还是道出事实:“盘的底色偏暗,会影响上新色,给我吧,我教你。”
  话音落,他接手工具,耐心地为她讲解方法。
  姜怡妃弯腰,手肘支在桌上,撑着下巴,视线从男人的手逐渐向上徘徊。
  她眨眨眼:“宋先生什么时候开始学这些的。”
  宋聿诚轻瞥身边人下塌的腰肢,淡回:“我家里人以前在博物馆从事过修复工作,小时候他经常把这些充当玩具敷衍我。”
  说到敷衍这个词,姜怡妃听出了些许不满的语气。
  她笑了笑,安慰他:“瓷片修复是高级的拼图游戏,平常人想玩还玩不到呢。”
  “我就挺羡慕你的。”
  宋聿诚缓缓扭头,衔上姜怡妃的眼。
  如坠入一池余晖下的温泉,胸口烫热,泛起涟漪。
  她长睫如蝴蝶般扇动,眼尾处有一道浅浅的蓝色。
  宋聿诚抬手抽出一张湿巾:“脸上沾颜料了,闭眼。”
  条件反射地,姜怡妃闭眼。
  热气喷在薄薄的眼皮上,泛起一股颜料与木质香混合的味道,眼尾是潮湿沁凉的触感。
  宋聿诚离她很近,以前这种情况,他们已经唇齿相交了。
  姜怡妃莫名有点遗憾。
  她还在出神,男人的擦拭悄然停止。
  睁开眼,看到他高挺的鼻梁骨,眸光浅浅,眉心微拧。
  指腹的粗粝感代替了湿巾,一下一下像在触摸他心爱瓷器的裂纹。
  被抚摸的地方传来割破似的酸痛,姜怡妃心头一怔,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猛地与宋聿诚拉开距离,捂住眼尾背过身。
  宋聿诚在后头语气轻轻地问:“昨晚哭过了?”
  提及心事,呼吸变得沉重。
  余晖厚重的绯色压下来,盖在脸上,姜怡妃双手抱臂:“嗯,心情不太好。”
  宋聿诚站起来,望着她单薄的身形,深蓝裙随着天黑失去色彩,再晚些便会被夜光吞没。
  “因为工作?”
  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姜怡妃是找他当心情调节剂。
  今天他不介意再当一次。
  姜怡妃:“不是。”
  傍晚起风,灌进来阴凉。
  宋聿诚遥控关窗,屋里暖和了些:“家里出事?”
  姜怡妃默声摇头。
  宋聿诚坐在桌沿,闭了闭眼,沉声说:“男人?”
  姜怡妃回头扯出一丝苦笑:“......听起来很丢脸,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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