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灯火重重114


  在邝府淋雨过后他一直觉得身上寒冷,稍稍费些精神就有些吃力。方才仪典已经是简了又简,勉强没让人瞧出力不从心。
  这被褥是暖的,他心神一松,昏天黑地的睡了过去。
  外头的雨声渐渐停了。
  宋观玄再次醒来,屋内掌灯。
  元福候在角落见他醒来,即刻捧了茶水上前。
  “不喝了,宴会要来不及了。”宋观玄猛地坐起,就要穿鞋出门。
  “不急,殿下来过,说帮您将宴会推了。”
  “推了?”宋观玄接下茶杯,抿了一口。
  “曹阁老本来盛情,只是一说小宋大人病了,礼部附和,监天司也附和。府上宴会不去倒也没关系,殿下是这么说的。”元福帮他穿上鞋袜:“不过没去倒是好事,下午一直暴雨,直到宴会散了,反倒是天光破云的猛晴。”
  怪不得屋子里有些回暖,想来是夏季要到。宋观玄望着窗上沉沉夜色:“现在几时了?”
  “约莫过了晚膳时间,灯会应该开始。”元福瞧着天色道:“乾都观这边已经差人打点过了,小宋大人要是想看灯,倒是有个无人的清净好去处。”
  宋观玄见他眉眼里带着笑意,应当是高重璟托付的。他点点头,寻来长簪随意挽起乌发:“走吧,凑热闹去。”
  高重璟选的地方,他向来是没去过。
  马车驶到内河下游,乾都布坊侧门。
  “布坊?”宋观玄瞧着门扉。
  “这布坊为了取水方便,将两岸买下,河灯自坊中穿过,在这边看灯倒是不必去和人群拥挤。”元福说着打开门锁:“您顺着灯走,就在前头。”
  宋观玄跨过门槛,果然见到条萤灯小道,弯曲逶迤着向河岸而去。
  灯道尽头宽阔的平板石桥连接两边作坊,桥上架着晒布高架,自桥头到桥尾一层层绡纱幔帐随风而动。
  宋观玄走上桥,撩开两道薄纱,高重璟朦胧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
  他坐在桥边,手里抱着一盏花灯。
  宋观玄瞧着他晃荡的锦鞋,都快踢到水面。
  “久等了。”宋观玄也坐在桥边,和高重璟隔着一道纱帐,跟着他一起垂着腿晃荡。
  花灯自矮桥下穿过,水面映着点点微光,星河般在脚下流淌。
  高重璟过了许久才应道:“刚好。”
  宋观玄隔了两息,嗯了一声回应。
  一天繁琐礼节下来,疲倦中静静看会河灯,心神也渐渐舒缓。
  水声潺潺,宋观玄侧头看向高重璟,朦胧间只能微微描摹出高重璟挺阔的侧颜。
  他总是觉得自己记忆里对高重璟的模样并不清晰,玉虚观里他记着高重璟深红的纸伞,放风筝时他又记着高重璟肩头盛夏的明光。
  就好像现在让他想起上辈子的高重璟,他依旧抓不住什么特别的。唯独记得重生那日所见的大雪,纷飞的雪片像他铺天盖地的信笺。
  墙沿绿树把整个乾都的喧嚣隔开,唯有点点花灯随水而来。
  “你十六的生辰快到了。”高重璟突然开口。
  “啊?”宋观玄从回忆之中惊起,缓缓答道:“像是。”
  “嗯……东凌十五便能娶嫁,你有没有……”
  宋观玄心中默默,那我可不能有。他反问:“怎么说起这个了?”
  高重璟避开风头:“我是说虽然如今东宫未定,局势不清。倒不是说要即刻婚约成婚,只是若有喜欢的人家也可,也可以……”
  “也是可以的。”宋观玄瞧着一盏河灯歪歪斜斜跑错了方向,打着旋从脚下漂了过去:“殿下十六有余,想着哪家了?”
  高重璟闻言,忽然将手里的花灯递给宋观玄。
  纱幔微微晃动,他并没有撩开。
  宋观玄瞧着这花灯与其他并没什么不同,只是烛芯处放着一张小笺。
  他将小笺取出,上头有行字,力透纸背。
  我心有悦,愿与君说。
  宋观玄牵了牵嘴角,瞧着两团墨色,无言将小笺翻转。
  背面正中写着两个字:行吗?
  行吗上头有一行墨迹,隐约看见被涂改的墨迹下写着两个字:对吗?
  宋观玄取了小笺,将花灯抛入水中:“行,你说。”
  他总是要说明心意的不是吗,这可是高重璟,宋观玄早有准备的。
  隔着一层轻纱,谁也没将这层薄薄的屏障撩开。宋观玄有些安心,他其实想不出高重璟当面和他说喜爱到底是何模样。
  宋观玄没有父母之命,高重璟无需媒妁之言。
  说来登对得很。
  高重璟瞧着宋观玄迷茫的侧颜,沉声温言:“我当真喜欢,并非拿花笺儿戏。”
  宋观玄脸颊发热,眸中盯着明明暗暗的河水。
  该来总会来的。
  高重璟等了许久,宋观玄依旧没有回应。悄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宋观玄默默:“我在想许生平。”
  “你在想许生平?!”
  “也不是只想他一个。”
  高重璟:“……”
  “还有王述怀,孟知言……”
  宋观玄本以为自己当初对着大雪一叹,高重璟就高重璟吧,是完全做好了准备。
  然而此时,他心中一片混乱。
  同高重璟远远近近这么些年,他有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但现在看来是一点没有偏倚。

第62章 灯火重重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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