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知意116


  宋观玄搜肠刮肚,脑中只闪过方才的河灯流向石板桥,自说自话地轻声安慰道:“论起来,我这其实算是……顺应天意吧。”
  卫南挪开探脉的手,方知自己失言:“小宋大人,你这脉象沉沉不是好事。我上次在客栈给你探脉时还不至于这样,这几月不到,怎会心脉也损?”
  这表情宋观玄再熟悉不过,这就是要说命不久矣的表情。
  伤及心脉从何而来他没什么印象,不过十六岁这年确实病得厉害,病到他已经懒得去管到底哪里不好。如今得了空闲,宋观玄猜测所谓心疾可能是上辈子那夺命一箭。
  宋观玄指尖蜷了蜷,一节手腕缩进被子里,心中感叹起因果循环。左右是作孽得消,好在这病得不同,倒不至于两辈子一样无聊。
  这么想来,心里轻松不少。朝着卫南自我反省道:“许是累的,礼部的事情繁多,又是春夏之交,到底不是精神松懈的时……”
  “宋观玄。”卫南见他从前还装装听话的病患,现在却是毫不遮掩。他突然正色,凌厉的打断话头:“你会死。”
  宋观玄靠在床头,想要拍拍这个新太医的肩头,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糟,要对自己的医术有自信。可是实在没那个力气,只得眼里盛了点柔光看着卫南,温声道:“人都是会死的。”
  卫南还要说些什么,对上宋观玄的目光忽然说不出口。他眼里燃起一点希望,像是要说服他自己一样:“也对,有我在,我妙手回春的。”
  宋观玄心中念了两下妙手回春,放下病灶,转而嘱咐道:“这事别和高重璟说。”
  卫南点了点头:“我知道。”
  瞧着别人为自己努力,总是会心情好些。宋观玄知道自己卒年,突然起了点玩心。他想要考考卫南,于是问道:“我还有几年?”
  点头如捣蒜的卫南忽然一惊,像是被看透了心思。怔怔望着宋观玄苍白的面色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大概……五年最多了。”
  宋观玄好整以暇的面色忽然僵住,好似晴空一道惊雷。他急切抓住卫南道:“你说什么?!”
  卫南让自己心境断了行医的原则,这话不该说给宋观玄听的。宋观玄冰凉的手抓在他手腕上,他没了思路,开口都是胡言乱语:“我是说若是放任不管,放任不管自然每况……药石医起来定是要比现……”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宋观玄一阵猛咳打断。
  宋观玄抵着唇像要将自己咳死了,指缝间又渗出一缕血丝。他咳得弯腰驼背,看上去有些狼狈:“不可能……你许是探错了……”
  话音未落,段翩闻声闯了进来。见到这模样,迅速端了茶水来帮他拍背顺气。
  宋观玄见了段翩,猛地想起衣裳:“我穿的衣服呢,我穿回来那衣服去哪了?”
  段翩连忙道:“衣服袖子脏了,拿去浆洗,没丢,大人你别急。”
  宋观玄接过卫南递来的帕子将手上血迹擦干净,急急问道:“里头的东西呢?”
  段翩没留意有什么物件,试探道:“哪件东西?”
  宋观玄喘匀了气,准备起身去找:“小笺,折起来的小笺。”
  他病得突然,府里的人手慌乱,段翩没见过那小笺,只得先稳住道:“在的,在的,连同衣带上的坠子,袖笼里的药瓶都收着了。”
  宋观玄今日衣带上没有坠子,便知这话有假:“你去拿来给我瞧。”
  段翩即刻应下:“小的这就去取,这就去取。”
  穿红着绿的身影匆匆朝外走去。
  门外夜色已深。
  高重璟在石板桥上坐了许久,夜风撩起的纱帐像是拂在心头。
  人已经走了许久,他心头依然念着:宋观玄应了他,宋观玄竟是应了他
  被宋观玄抛进水中的花灯早已飘远,高重璟现在却想将它捧在手上。
  灯花逐水,他忽然有些庆幸这次重生。从前他哪里想过宋观玄那十数年的日子,只觉得倾心情意不容辜负。高重璟感慨这辈子走得容易,许是宋观玄也在默默间朝他靠近。
  往事如流水,去而不复回。想这样多做什么,高重璟倏地站起来,抬脚不由自主地想到留园去。
  夜深了,再去留园恐要惹人非议。
  元福见他起身,匆匆靠过来:“殿下,宫门应当落锁,我们可是回书院去?”
  高重璟下了桥:“去书院吧。”他顿了顿:“从留园门口那条路去应该快些。”
  “自然自然。”元福面上满是喜色。
  通阔的大道上,马车向着留园门口疾驰。
  夜深宋观玄应该睡了,远远瞧一眼,今天便作罢吧。
  高重璟撩起帘子,留园前灯火通亮。
  他眉心微蹙:“停下。”
  马车急停。
  棠树葱郁,树下桃苏将个小女使揪着往门里扯。
  “桃苏姐姐,您别罚我,是段管事叫我去买小笺的。”
  “大晚上的买什么小笺,瞒我做什么?”
  “大人像是要不好……说先找张来蒙一蒙他。”
  “胡说八道,小笺方才我去浆洗房收着了。管好你的嘴,再说丧气话我可饶不了你。”
  “寻什么小笺?”高重璟冷声道。
  宋观玄喝了药,左右睡不着。卫南又去熬下一碗苦药,反正还得醒来喝,倒不如坐着等。

第63章 知意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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