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两枝


  灯下高重璟神色认真,轮廓分明的脸上透出天家子不常有的温柔。
  宋观玄想着,这或许是从亲缘里生出的温柔,他总是不解的。
  又思量了片刻,得出点结论:“我自己总能好的,即便叫你看了,除了难过伤心,也无其他用处。”
  灯烛噼啪响了一声,屋内人影晃了晃。
  “你说得在理,那问问你情缘还有何用呢?”高重璟少见宋观玄思量琢磨不得其解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血不脏,你疼也别藏着。都同我说了不会伤心,只怕不能帮你一块疼。”
  略带剥茧的掌心擦过手背,带出干燥的温度。宋观玄懒得琢磨,凑近了瞧高重璟神色:“你这实在疯言疯语,哪能替别人疼的。又偷偷想什么?”
  高重璟头也不抬,照着严回春的教的,又寻了手上中冲和神门穴位轻轻揉捏:“我想往日你看我做算术题,或许也如今夜我看你说这话异样。”
  宋观玄闻言乖乖坐着,不再挣扎躲闪:“好啊高重璟,你在这里等着我。”
  高重璟笑了声,朝着宋观玄扬了扬头:“术业各有专攻罢了。”
  严回春教的法子不错,这么会似乎闷痛消散不少。
  宋观玄定了定心思,续上高歧奉宴会的话题:“说来各有所长。东宫要主,便就在这一年两年。你得天意本该势如破竹,奈何高歧奉犹如祸星。让事情不仅仅是东宫之争,恐怕朝堂上有暗线,朝堂下还有旧账。”
  这话说在高重璟所想之处,他本也要和宋观玄说这事,只是这一病耽搁住。他活了两辈子才明白的事情,宋观玄竟然短短时间想得这样通透:“所以我想邝舒平这事,许是牵着不少关系。”
  宋观玄见话能说通,就细细同他说了些尚可知晓的朝堂利害,只是心里仍然惦记的是许生平家里的事情。
  高歧奉确实娶妻,且不止一个。但各个病故意外,乾都传他克妻薄命。宋观玄曾也怜他如同病,于情无缘。可后来在微末之间才知,他的三个妻子皆是用尽而废。
  疯的是被他卖到穷乡窑中叫人糟蹋疯的,病的是两壶利血汤药滑胎病的。为情自戕的是被活活掐死,高歧奉将她的墓碑献给下一任妻子主家表示诚意。
  这样一来,兵权财力都到了高歧奉手上,还剩下宫妃日日笙歌。
  宋观玄心口不一,想着往事有些后怕。
  高重璟感到手中细腕微微颤抖,开口断了他的话头:“你哪里不舒服?”
  宋观玄摇头,将手抽了回去:“我想着高歧奉待人唯利是图,许家这门亲事若是沦为笼络朝臣的筹码,许家姑娘怕要遭难。”
  高重璟沉吟片刻,说道:“你我明暗之间,也拢一条朝臣之路出来吧。”
  宋观玄瞧着他眨眨眼睛:“我快要不认识你了。”
  “我当你在夸我。”高重璟看不够宋观玄的样子,蓦地想起卫南的话来。
  宋观玄神色微动,反手握住高重璟的手,紧紧捏了捏:“卫南的话我不信,总是有办法的。”
  “为什么?”高重璟明知故问。
  “我总是胜人半子。”他觑着高重璟的神色,却绕开高重璟的答案:“如何不能胜天半子呢。”
  高重璟僵了一瞬。
  宋观玄将这一瞬收入眼中,垂眸叹道:“不过呢,我好像更擅长一子行错满盘皆覆。”
  高重璟闻言如同心头一棒,不敢再乱想,声音也颤了颤:“宋观玄……”
  屋子里顿时静得厉害。
  宋观玄一棒子下去,又给了颗甜枣。
  “那都是来日之事。”他轻声缓缓道:“今日朝暮,与君尽诉。”
  温言落在高重璟耳中,不觉心中悸动。
  宋观玄盯着他动摇的神色廓瞧了半晌,笑道:“你在想什么?”
  高重璟喉头干涩,清清嗓子道:“那辞海我是该看看了。”
  “怎么?”宋观玄挑了两句简单话说:“在乾都观,你盯着我瞧了又瞧,想是找不到词来夸我了?”
  “你在仪典还有空看我?”
  宋观玄微微凝眸:“我心何想,三清知道。”
  高重璟怕他又赌咒,慌忙打断了话头:“我知道,我知道”
  窗外传来一声鸟鸣,打着窗沿飞走。
  “夜深了,你睡吧。”
  宋观玄望着他:“你在我这,明日如何交差?”
  “大家都知道我的伴读病了,我难道连这点怜惜之心都没有?”
  “高重璟,那你可怜怜我,今晚辛苦坐着睡一晚了。”宋观玄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长睫扫了扫,兀自躺下阖眼。
  高重璟瞧着他这样,心里懵然。莫名冒出个想法,就是睡地板上去也是行的。
  话这么说,元福和段翩已经抱着崭新的被褥安置在外间。
  “严太医歇在客房了,想来是没人闲话的。”段翩始终觉得不妥,小声提了一嘴。
  “客房太远,就这吧。”高重璟习以为常,洗漱躺下,就像在自己宫中一样。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两章,想夸夸自己(小声)
  第65章 两枝
  高重璟起得很早, 严回春也一样。
  两人站宋观玄床头,谁也不敢作声。
  晨光洒金般铺在床尾的被褥上,宋观玄还没醒。眉头微蹙, 带着些隐忍的病苦。他面上没什么血色, 薄得像张宣纸。好像携来一点晨光,就能将他点燃烧尽。

第65章 两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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