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玉虚观
“五岁那年我出去寻人遇见了元禄,元禄对玉虚观颇有微词。高歧奉授意他让我归顺,他却也打着冻死我的算盘。”
他思索着如何将高歧奉植入暗子,拆分玉虚观的遥远事情先遮掩起来,却也能将利害提点给高重璟。
宋观玄将自己埋进暮色里,惨淡,飘如蜉蝣,看起来有些凄然可怜。
这手段上不得台面,却是屡试不爽。
沉吟片刻后,他沉闷的声音为不可闻:“我不想你……做第二个高承安。”
高重璟张了张嘴,被这坦诚弄得措手不及。宋观玄说得太过直接,好像扯开他自己结痂的伤口,来提醒别人摔了会有多疼。
上次宋观玄只是听了高承安的事,就吓得差点病发。
他盯着宋观玄几息,朝前走了半步。微微柔和眉眼道:“你别念着那事,我与他自然是不一样的。外头冷,先上楼去吧。”
宋观玄跟着他往楼上走,幽幽微微地留下些余韵:“观玄的命也是命,也想活着。玉虚观的命也是命,也怕因为殿下而没了。”
高重璟听着宋观玄声音,心绪在两头拉扯。
半晌,上了台阶。
他才默默道:“我知道了。”
在高重璟看不见的地方,宋观玄轻轻笑了下。
走到二楼。
王若谷正抱臂看着两人。
“院子里好呆?”
两人皆是脚步一顿,即刻收敛身形,老老实实。
王若谷牵起宋观玄的手:“手这样冷,这外头炭火不比玉虚观,你少受些冻吧。”
宋观玄低垂眉眼,乖巧道:“是,师父。”
这话提点着高重璟,高重璟如何听不出来。
高重璟瞧着宋观玄惨淡的脸色,推脱的话卡在嗓子里:“我屋子里炭火是乾都带来的,要不今晚睡我那边好了。”
王若谷往宋观玄背心一拍:“去吧,烤火去。”
宋观玄被推着往前走,对这王若谷一步三回头。
去吧?
去吧?!
啊?师父?
王若谷信不过高重璟,却也隐约瞧出自己这徒弟,好像突然就认起天选命定了。
夜晚寂寂,宋观玄吹灭床头的油灯。
他顺着王若谷的意思,支了小床睡在高重璟这。
黑暗中,高重璟翻来覆去的半晌,听得宋观玄似乎念念有词。
“你在念什么?”
宋观玄眨眨眼:“我在数星星。”
“哦。”高重璟静了会,又问:“还难受吗?车上吐了几回,还疼不疼了?”
“还好。”
高重璟换了个姿势:“那你……”
翌日。
王若谷不理解,为什么高重璟睡在宋观玄床上,而宋观玄睡在高重璟床上。
宋观玄顶着惺忪的睡眼:“我是被他踢下床的,我受不了了。”
坐在床上往自己身上裹外袍的高重璟愣住,我把宋观玄踢下床了?!
他记得昨晚分明是去给宋观玄送自己的汤婆子,在他那边说了会话。
王若谷瞧着他俩,连连摇头。
只是再次启程时,那两个闲话的宫人被抛在了驿站里。
第23章 玉虚观
再启程,宋观玄依旧恹恹每日在车上昏睡。
高重璟也没再过问宋观玄的谨小慎微,只是偶尔想着办法哄骗宋观玄吃点东西。
行程再未离开官道,只在驿站歇息饮食。一路通行,竟然比预计的日子快了两日。
玉虚观下着大雪,比乾都还要冷一些。
车队停在风雪中,踏出漆黑的印记。
王若谷晨间骑马去附近道场,估摸着要比马车早些回到玉虚观。
最后这程两人没再同乘,高重璟撩开车帘,雪片飘进来。
宋观玄已经候在车外,蔚蓝道袍落着白雪。
他站在迷蒙的大雪里,仰头看着通往玉虚观的长阶覆着厚厚积雪。
看来王若谷在道场被绊住,玉虚观没有收到消息,也无人相迎。
高重璟还在车内,按照礼制是要扫雪迎接直至玉虚观前。
元福看着山道犯难,又看了眼宋观玄。
此事不是无可解,宋观玄朝着元福点点头,投去让他安心的眼神。
他上前两步于高重璟的车驾前躬身一拜:“玉虚观宋观玄恭迎五殿下。”
高重璟在车内听得一愣,宋观玄从前最多迎到道观门口,从来不见他亲自下山迎接。
他从车帘后探出身子来,犹豫地伸手搭着宋观玄下了马车。
那套银线鹤羽的道袍在风雪中道韵非常,只是实在单薄了些。高重璟瞧着宋观玄冻红的鼻尖,他这是准备亲自送到道观前。
高重璟仰头望去,少说两千来个阶梯。这样大的雪玉虚观不迎,宋观玄亲自来迎确实显得更为重视。
沉重繁复的皇子的服制衬得眼如曜石,站在雪地里起了些肃穆的意味。
宋观玄一手持巾幡,松开高重璟微微颔首道:“请吧。”
手中的长幡猎猎作响,宋观玄脚步极轻,鞋面沾湿,走得却十分稳重。
高重璟踩在宋观玄走好的雪坑里,鞋面都未曾沾湿一点。
他小声道:“这里又没人看到,你不必为我开路了。”
宋观玄回身答话,衣袍逆风而起:“你先五殿下,再是高重璟,玉虚观要是受罚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