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44
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同伴,但也仅仅是同伴。自幼相识,在业火台的任务中并肩浴血,深知对方刀剑下的每一招每一式。
这一对业火台最锋锐的刃,也曾是天底下最默契的搭档。
发生变故的那天,尉迟兰赶到山下,只看见一地黑红色的血。旁边的教徒告诉他,圣女自废一身经脉,叛出了烽火教。
尉迟兰觉得荒谬,因为展疏白从没和他提起过这些事。
但一天不见,一个月不见,许多年不见。他便知道这件事是真的,而且再也不可能挽回。
展疏白离开烽火教,圣女之位空悬,赫连氏中一时无人能胜任。尉迟兰只得顶上。
他和展疏白的默契不仅在行动,更在根骨契合。展疏白能修习的功法,他自然也能胜任。
尉迟兰再看见展疏白的名字,是在审判司的判决书里。
【赫连月,半入魔道,或成北州祸乱元凶巨恶。】
他其实并不相信,但还是接下了任务。无论昔日同伴是否真的入魔,他都得亲自去看看。
尉迟兰以圣女的身份,在北州遴选中为烽火教争得一席。他来到南剑阁,很容易找到了目标。
昆仑玉京那位浅金色法衣,马尾高束的俊俏剑修,单论模样,与赫连月只有六分相似;论起性别,更是截然不同。
然而尉迟兰只消一眼,就看穿了旧友的真面目。
展疏白彼时并没有入魔。
尉迟兰也曾想修书回审判司,问情报有没有出问题,可想到审判司人当时尖锐的、恨不能将展疏白千刀万剐的眼神,还是作罢。
任务地点在南州秘境之中。秘境名作南天小乾坤,内有乾坤尚且不谈,总之在里面行动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是烽火教一贯作风。
尉迟兰只身进入秘境,在此之前,却用朱笔划去了判决书上“赫连月”的名字。
二人阔别已久的交锋,以展疏白将剑送入尉迟兰胸口三寸为止。
展疏白心神俱震。
他不明白对方为何多年来功力不进反退,现在连自己随手的一招都接不下。
后来再细想,其实他们都已经手下留情,但这份情亦有轻重。
失手夺去旧友性命,是展疏白从未想过的事情。
说来奇怪,之前一直刻意不愿记起的从前,却在此刻如群蚁溃堤,纷纷涌上眼前。
展疏白曾自废经脉,落下满身旧疾。这些年修昆仑剑道,回复了一些,又在这一天之后前功尽弃,以至于连日倒退。
在审判司下判决书前,展疏白其实本没有入魔。
但经与尉迟兰一战,他居然真的像判决书里描述的那般,半步入魔道。他回到北州,第一件事就是杀进烽火教,重伤审判司人数十,几乎成一方元凶巨恶。
昆仑玉京第三峰连出两个魔修,在江湖里引起巨浪。
仙庭三令五申,要昆仑肃清第三峰的叛徒,顺带夹枪带棒地批判了微生故,言有其师必有其徒。
师尊不是好东西,教出来的徒弟果然也不是个东西。
如若放在平时,微生故肯定会让仙庭见识一番他有多么睚眦必报;但如今昆仑理亏在先,他只得提着剑,来到北州。
展疏白最后的结局,和师云净无异。
多年后有人谈起昆仑第三峰,常会笑着说,微生故真是个冷心冷肺的恶人。接连斩下两个徒弟的头颅,不知夜晚尚能安睡否?
……
虞殊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问题所在。
烽火教的任务制度,在某种方面,其实是能站得住脚的。近似于某个经典的命题:“如果穿越到过去,遇见未来将为祸一方的恶徒,是否应该把他扼杀在犯罪之前?”
烽火教的回答是“是”。
他们站在历史之上看待现在,依靠肃清潜在隐患来争取一方清平。毕竟“救赎”在现实里的可行性太渺小,而杀人要容易得多。
但在展疏白身上,这种制度却呈现出显而易见的矛盾性。
罪未生,罚已至。
如果没有失手杀死尉迟兰,展疏白或许根本不会入魔。审判司卜算天道,却也是在以偏颇的意志解读天道,私自降下罪罚。
有效果吗?当然有。
但这正确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到底难说。
而此时此刻,展疏白和尉迟兰正秉持着两种截然相反的看法。
尉迟兰开口:“不回来?”
展疏白对她摇了摇头。
尉迟兰:“为什么?很少有你这样契合烽火教功法的根骨了,你不回来,岂不是暴殄天物。”
展疏白笑了声:“这不是还有你吗?这打扮很适合你,圣女。”
尉迟兰:“……”
这话说的,好像她有多想穿女装示人一样。身上总共没几片布,每天都很冷知不知道啊!
展疏白过了一会,才道:“你不觉得审判司有问题吗?那些所谓戴罪之人,此刻本来无罪。擅自夺人性命,无异于微文深诋。”
尉迟兰点头:“你说得对。”
展疏白:“?”
展疏白:“那你这些年还……”
“仙君说得对。然而是非有大小,伦理有先后,天下山河万万里,又岂能事事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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