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相看相缘154


  张公恩为难地点了头,回答:“是,更重要的是,他想让你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应无识脑袋“嗡”地响了一声。
  霎时,脑子中所有关于两人的相处,都如疯了一般乱涌而上。
  “刚刚看见了吗?”张公恩问。
  应无识回过神反问:“看见什么?”
  “他落水之前的嘴型,那是对你说的词。”
  “我不——”
  “相思。”
  一九四七年,寻南城。
  又是一年春,窗外的柳条被微风吹动。
  不大的屋子里有一张被青苔攀附的木桌,木桌上有碗清水,还有满桌的石墨纸张和一盏烛台。
  桌边的男人闭目凝神,右手粘上不少的墨汁,两指间还钳着一只毛笔。
  “应先生。”
  此时,一位个子不高红着脸蛋的小男孩捧着一大筐包子进来,见桌子没地方放,于是就这么抱着站在旁边。
  等应无识慢慢睁开眼,男孩才小碎步地走过来。
  男孩说:“先生,您要的馒头。”
  应无识把毛笔随手放置桌边,然后抬眸看了男孩一眼:“饿吗?”
  男孩犹豫半天,然后违心地摇着头回答:“不饿!”但男孩说完没多久肚子便咕噜噜叫起来。
  应无识低头一笑:“你先吃,我还不饿。”
  说罢,他快速收拾好桌面,把筐放在桌子上,并道:“你其实直接放下就可以了,我这些宣纸总会废弃。”
  哪知男孩只是用力摆着脑袋,然后解释说:“我看先生您每日每夜就作这首诗,还有那两个字。虽然我不明白先生您为何反反复复要这样,但我知道,先生您一定是将这些东西视作珍宝了,所以才这般一回又一回的,毫不厌倦。”
  听了男孩的话应无识扬扬眉,于是用那双沾满墨汁的手捏了捏男孩的脸蛋,笑着回答:“张公恩教你的?”
  男孩诚实的点了头。
  然而应无识虽觉得有道理,而事实也是如此。但他一听是张公恩教的,依旧下意识想要反驳。
  “歪理?”
  “歪理?”男孩诧异,“先生您开心就好。”
  “噗!”应无识无奈出声。他看了眼眼前满满一筐的包子,自己抓了两个后便把筐又塞回男孩的怀中,“剩下的你吃了去。”
  “这么……”
  “对了,”应无识想起什么后打断了男孩的话,“你不可能一直在我身边待着,你需要成长。”
  男孩听到这句话后沉默不言,紧接着应无识叹了口气继续说:“你不可能跟在我身边一辈子,我也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
  “但是先生!”男孩急切道:“您是我的大恩人,救了我的性命,我需要待在您的身边好好报答您!”
  应无识眉头深拧:“不,你还有大好年华,不能总拘泥在我这小地方。而且你知道吗,张公恩也经常夸你能干,待在我身边是屈才了。”
  “不是的先生!”
  男孩依然想要解释什么,可应无识早就意已决谁都不能劝阻。
  在男孩满面愁容地离开后,应无识下意识按压着胸口,随后体力不支地靠在身后的墙面。
  他想到了什么,想到了那令人痛心疾首的过往。
  曾经也有一个人值得他这么等下去,值得他就想这样陪伴下去,幻想美好的未来。可现实给他当头一棒,所有的幻想通通破灭。
  那条江在落雪的春末显得格外冰冷,悄无声息地沉于江底,归为平静。
  八年了,应无识无时无刻不想忘记那段过往,奈何只存在于记忆中的习明年却总是出现在梦中,反反复复坠入江里。
  而梦中,习明年似乎离应无识很近,近到伸手就能拉住,可每当应无识想要拉住那只救他于水火的手时,对方总是往下沉的更加快了,最后消失在视线。
  多少次,几乎每天,每时每刻,应无识的脑海里都是那个词,那首诗。
  “相思”这两个字刻在他心底许久,顺便也去找说书先生学了句有关相思的诗。
  这就是他现在每日反复书写的那首元代诗人徐再思的《折桂令?春情》。
  相思的痛苦便是那“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在这年里的不知某个灯烛燃尽的夜间,应无识悄然停止了呼吸。
  或许只有张公恩才明白应无识为什么悬梁自尽。
  八年的时间太漫长,相思的痛苦每每都在啃食心骨。他无数次都想这样做,可都被张公恩拦下,只是这一次,张公恩瞧见了却带着本想找应无识的男孩离开。
  或许是该让两人见面了。
  只是应无识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想要了结的一生却再次让他变得痛苦。
  他还活着,但这不能说活着,只是一副没有躯壳的还存在于这片熟悉的土地。
  他成为了一只人人心里都畏惧的鬼魂。
  或许是因为执念太深,阴曹地府也未曾给他开条路来。
  只是问他这样值不值得。
  奈何应无识心已死去,他的心里永远只会念着那个人。
  他说:“这有什么值不值得的,我已在这个世上了无牵挂,死了又有何妨?”
  “但这生死簿上不该有你的名字。”
  应无识没问为什么,依旧是如此的想法,他不想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第83章 相看相缘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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