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银针


  柳权贞一瞬不瞬地盯着,不由挑了挑眉,若不是自己与配剑仍旧灵意相通,他甚至要怀疑追魂已经改投他主。
  费悟没有关注到面前少年的多余动作,只道:“本座向来大人有大量,既然你认输,我便不穷追猛打了。只不过,若要我饶你一命,还得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并且大声说:柳权贞是个混账东西。如此,今夜你便安然无恙了。”
  柳权贞倚栏翻了个白眼,嘴角轻扬,发出一记似有若无的哂笑。
  宵随意一面道:“真人,我想你误会了。我认输,并不代表你会赢。”一面将方才割下的碎衣角串于匕首之上,又将匕首扎进用追魂画出的圆圈。
  “你什么意思?”费悟的脸顿时垮下来,又加了句,“你在做什么?”
  宵随意眉眼含刀,挑衅般地反问:“费悟宫主,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上一刻还接受着恭维,下一刻便被鄙睨笼罩,费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陡然意识到这兔崽子乃是佯装败北,为的是分散他的戒心。
  意识到又如何,他已做不了什么。
  准确地说,他是被定在了原处,像木桩一般动弹不得。
  “什么把戏?竟敢如此暗算于我!”他怒吼。
  柳权贞轻跃而下,衣袂飘飘,满目舒坦,之前演绎出的负面情绪早就被他抛诸于脑后。
  “师尊,你看,我没让你失望吧。”宵随意弯着嘴角,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灿烂笑意。
  柳权贞道:“诱导费悟在周身以剑凿地,无形之中画成了第一道阵。嗯,本事见长。”
  他并不吝啬于评价徒儿的长处。
  宵随意双手托着追魂剑,毕恭毕敬递还给柳权贞。后者上下扫了他一眼,未急着将剑接回,却是把手伸向了他头顶。
  “师尊?”
  “别动,有些木屑。”
  “哦……”
  费悟的怒吼根本无人搭理。
  “好得很呐,你师徒二人如此狼狈为奸,对我行此等下作手段,传出去不怕正道耻笑?”
  柳权贞转过身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道:“耻笑应是不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倒是极有可能。费宫主,你在坊间的不雅传闻本就不少,也不差此段了。看开点,不必如此较真。”
  “你……”费悟气得冒烟。
  柳权贞不打算与费悟多耗口舌,转而问起宵随意,“我方才没见你念咒语,这画地为牢阵是如何启动的?”
  宵随意道:“师尊有所不知,我已将咒语刻在匕首木质握柄之上了。本来是闲暇之时的无聊之举,未想今日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他像个晃着尾巴乞求夸赞的小狗崽,连眼神都是晶亮的。
  “嗯,不愧是我的徒弟。”柳权贞如他所愿。
  费悟又嚷:“什么画地为牢阵,你这厮,专修旁门左道,今日你叫我如此难堪,他日定叫你身败名裂!”
  宵随意暼他一眼,对柳权贞道:“师尊,这人嘴太臭,容弟子去教训教训他。”
  柳权贞撩开道袍在长凳上悠然坐下,点了点头,“嗯,我亦赞同。费宫主都道我是下作之人,我自然要对得起这名号。”
  第二十八章 银针
  宵随意开始搜费悟的身。
  那人眼珠子跟着少年的动作上下左右地滚动,又想咒骂些什么,却只能呜呜呜地发声。
  他的嘴被塞了团布巾,又被一条布带牢牢从布巾处勒住,在脑后打了个死结。
  柳权贞像看戏一样翘着腿,旁边方桌上放了几坛酒,用来饮酒的小杯盏直接换成了大海碗。他咕咚咕咚肆意喝着,遗落的酒水顺着下颚流下,他便用袖口简单地擦拭。
  只是这酒水中不知何时夹杂了一缕殷红,使他的袖口亦染了色。
  费悟其实说得没错,他确实遭到了法器的反噬。方才趁着宵随意与费悟缠斗的空当,他又进行了一次法器反制。这次,他花光了几近九成的灵力。
  费悟为了制成鬼童,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之前听闻他曾收纳了不少垂髫儿童,柳权贞只当是给鬼童作食物补给,没成想真正的用处是做法器的活祭。
  愈是纯粹的童灵愈是难以对付,法器火力全开,他低估了敌方战力,不得不源源不断地输送灵力。好在,到底是成了。
  法器与荷儿,应该已经切断了联系。
  这客栈中所有人的魂灵,一个都不会少。
  在宵随意进梦之前,他便已同荷儿交了心。消除怨念的方法很多,比如,完成这娃娃生前之愿。
  柳权贞本以为这愿望定是棘手,定是充满血腥,定要负载上几条人命,却只是扮成她爹娘成个亲。
  如此简单,不费吹灰之力。
  当真是个天真而可怜的孩子。
  他答应替荷儿完成夙愿,相对地,荷儿需协助他,将计就计。
  他本以为,费悟不速而来,问题终该迎刃而解了。却并非如此。
  见到费悟的这一会儿,此人毫无阻拦地托出事情原委,如此好大喜功,实在不像一个幕后之人该有的品性。
  再者,如今魔族偃旗息鼓多年,再制造一个大杀四方的冷血兵器以对付之,如同鸡肋,怎般也说不过去。
  柳权贞不禁要怀疑,这位德能与名号极不匹配的浣纱宫宫主,或许只是他人棋盘上的棋子。
  若真如此,鹿死谁手竟也不得而知了。

第二十八章 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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