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小调·《春日宴》174


  他眼底闪过一抹冷意:“楚戎看中的,是金銮殿上的那个位置。”
  听夏反应过来,坚决道:“不能让他发起兵变!要是这样,天下就彻底乱了!”
  “没有那么容易,”楚晋道,“徐瑛手里还有另一半虎符,杜昶夫传来的消息里,也没说李晟最近有什么动作。”
  “那个陆青呢?”听夏问,“他要做什么?”
  楚晋转身回到榻边,坐了下来:“他不需要做什么。廷尉府断天下狱,全天下的案件都要经由他手,这府衙下压着的冤案、判出的枯骨不计其数,范瞿死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我给他写信,只是提醒他要记得自己的本心。”
  他提笔,在纸上落下几字,忽而抬头,看了眼远处暗沉的天色,问:“什么时辰了?”
  听夏回道:“快酉时了。”
  对面的房间仍暗着,从窗边能看见屋里冷掉的火炉,似乎根本没有人点过。
  楚晋心不在焉地收回视线,抬手摸向身侧还没处理完的信件,动作间不慎碰到了一卷东西。
  那东西“啪”地掉在了地上,滚动了几下,滚到了听夏脚边。后者把它捡了起来,迎着楚晋的目光道:“好像是个卷轴。”
  “《春日宴》。”楚晋扫了眼轴体的花纹,“我让徐允送来的。”
  听夏一愣,顿时觉得手中的画格外烫手:“那幅真迹?!”
  他摸了摸轴体,好像摸到了万两黄金,正抱着爱不释手,却见摄政王手一伸,吩咐道:“拿过来。”
  听夏眼里写满浓重的不舍,原地磨蹭了一会儿,才慢吞吞送到他手上。
  “你把它拿来做什么?”他忍不住埋怨,“万一弄丢了怎么办!”
  这丢的可不是画,丢的是黄灿灿的金子!
  “这幅画有点问题,”楚晋扯开绑带,淡定地把整幅画铺开,“周羲和疯了之后说的话,我越想越觉得奇怪。”
  他回忆着当时的细节:“什么叫守不住?他要守什么东西?又是谁在找这个东西?”
  卷轴很长,铺了满桌,还有一部分垂在边缘,被听夏小心地捧着。
  楚晋拿起灯烛,从头到尾将画卷照了一遍,却并无发现。
  听夏看得屏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你拿远点!别把画烧了……”
  话音未落,他就眼睁睁看着楚晋手腕一动,那摇曳的烛火一抖,扫过了画的边缘。
  “!”听夏目瞪口呆,眼看着那一块变得焦黑,悲愤交加,“姓楚的你疯了!!!”
  楚晋蹙着眉,没理他,手指捻了捻烧焦的画纸,忽然一顿。
  他用了点力,轻轻剥开焦黑蜷曲的表层,在脱落的画纸之中,赫然夹着一层新的纸。
  这一层摸起来没有表层的粗糙,似乎刷过涂料,防水又防火。
  听夏也看见了,神色惊异:“这是什么?”
  指腹传来的触感冰凉,又熟悉异常。楚晋沉默了半晌,道:“燕陵的寒山纸。”
  寒山纸轻薄、清凉,蝉翼般的质地,藏在画中,根本无法察觉。他将剩下的纸全部从这幅《春日宴》中剥离了出来,果真仍是空白一片。
  听夏不敢置信地看着,问:“空的?”
  楚晋回过神,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倏地散了。他秉起火烛,在寒山纸上炙烤了一会儿,很快,上面的字迹便缓缓浮现出来。
  白纸,黑字,浸满了朱砂的玺印,在烛光下如血一般流淌着。
  他的瞳孔缓缓收缩,表情罕见地滞住,看着这张纸的眼神,几乎可以称为匪夷所思。
  听夏看不见他的神情,问:“是什么?”
  “……”
  楚晋盯着那血红的君王玺印,顿了又顿,终于低声道:“遗诏。”
  听夏猛地僵住:“你说什么?”
  “燕陵先王,萧炀的遗诏。”
  楚晋目光复杂,语气莫名,将诏书上的内容轻轻念了出来:“孤病厄缠身,时日无多。然膝下子嗣微薄,恐燕陵江山无以托付,遂立下此诏,传位于第七子萧覃,由太尉沈卿、御史齐卿辅佐之。”
  “第五子萧琢,残害手足,罪不可赦,故废为庶人……”
  停顿须臾,他眸光闪了闪,再开口时,声音淌过一阵冷意。
  “……赐、死。”
  *
  处理完剩下的事情,城中已入夜,楚晋抬头时,不经意看见对面的房间亮起了灯。
  从窗纸上映出一道模糊的人影,他用目光描着对方的轮廓,勾勒出清瘦的身形,那种起伏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听夏已经开始打哈欠了,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瞥见摄政王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嗯?你要回去了?”他伸了个懒腰,看了眼烧得正旺的火炉,旁边已经堆了不少灰烬。
  楚晋是在听夏房中处理事务的。如今堆积成山的杂事已办完,他很有心情地回了一句:“当然,我屋里有人等我。”
  听夏被他一噎,反应过来后怒气冲冲地喊:“你是怎么把两个人挤一个房间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第83章 小调·《春日宴》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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