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5

　　她的手怕是连针都没有拿过。
　　“别等明天了。”陆长安也找不出其他理由，“我想先研究研究，顺便看看缺少什么材料，明天上县城买。”
　　周锦和拗不过，只得找双稍微干净的鞋给她。
　　陆长安抱着鞋像小兔子一样跑远。
　　家里是搭起来的土房，有三间，爸妈弟弟住东间，他和哥哥姐姐妹妹住西间，还有一间堂屋，以前总觉得房子很拥挤。
　　后来……
　　只剩下他自己。
　　空荡荡的，像鬼屋一样。
　　院子里还有个小厨房，里面只有一口大锅和堆着的柴火，他平常烧水用。
　　他倚靠在门口注视着院子，想起陆长安经常买鸡蛋吃，煮好的鸡蛋长年累月加起来也不便宜，如果养几只母鸡的话，那就不用买了。
　　窗户开的不大，房间看起来昏暗无比，他找了张席子铺在堂屋地上，点上蜡烛，拿着黑炭在报纸上涂涂改改。
　　他的动作迅速，没过一会儿，两个小巧的鞋底被剪好。
　　周锦和把样式放在手上，估摸着和陆长安的脚差不多大小，又继续剪布，然后把布缝在一起。
　　他在鞋底纳上几个字，左脚是“平安”，右脚是“健康”。
　　他父亲是教书先生，从小就教他们兄妹几人识字，可惜……
　　他希望陆长安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永远像现在这样充满活力，就像个小太阳。
　　陆长安一直穿的都是铮亮的小皮鞋和成品鞋，又是大城市来的，不知道会不会喜欢。
　　以前他穿的鞋都是素色的，没有绣过花，倒是母亲给姐姐妹妹做的鞋上会绣点花和蝴蝶之类的。
　　思及此，他在旧报纸上画了点花样，用剪刀剪了下来。
　　从箱子里找到红色和绿色的线，对着蜡烛穿针引线。
　　绣花比上工难多了，他的手被扎了很多下，上面的花依旧歪歪扭扭的，一点都不好看，陆长安那么爱美，一定不会喜欢的。
　　周锦和练习了很久，直到天亮也没绣出个好样子。
　　陆长安一大早就醒了，夏天的天气热，她这次去县城买的东西多，早去早回，省的中午顶着大太阳回来，到时候肯定又是一身的汗臭味。
　　她换了身衣服，背上包，包里装的有钱有票子还有照着周锦和的那只鞋裁出来的旧报纸。
　　一个月有两天休息日，上工太累，大部分知青都会选择在房间里歇两天。
　　陈兰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开口，“长安，能帮忙寄封信吗？我给你钱。”
　　“小事一桩。”
　　陆长安接过票和钱，把陈兰的信和她的信放在一起，“那我先去了。”
　　她还要去队长家借自行车。
　　借自行车也不能空着手去，好在她昨天去供销社买了二两红糖。
　　刚出知青宿舍没走多远，就看到了王双。
　　两人快步赶到村长家，没见到村长，却见到了齐欣和齐放。
　　齐放是村长齐大华的二儿子，也是知青，这次下乡刚好到自己家乡，所以吃住都在家。
　　陆长安和齐放没说过几句话，但他不喜欢她这件事，她知道。
　　和他们两个人都不对付，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借给她。
　　陆长安悻悻说道：“队长不在啊...我和队长说好来借自行车的。”
　　齐欣哼了一声，鼻孔朝天，“一天天的就知道借借借，我们的新车子都被你骑破了。”
　　“欣欣，不许胡说。”
　　齐放把自行车推出来，扫了陆长安一眼，快速移开视线，“爸给我说了，骑走吧。”
　　齐欣不满的瞪着陆长安，“哥！干嘛借给她。”
　　一旁的王双已经麻利的从齐放手中接过自行车推到了院子外。
　　陆长安把红糖放到桌子上，快速往外走，“谢谢啦，很快就还给你们。”
　　齐大华虽然有点大男子主义，不过人是个好的，他养的三个子女也不错，就是都不怎么喜欢她。
　　这是最后一次，等今天她把自行车买回来，以后再也不用借别人的了。
　　王双右腿一跨骑上自行车，“长安，走了。”
　　村子里到县城的路是土路，两边栽满了树，清晨的太阳不太大，多了几分凉爽。
　　跨越了几十年的时间，再次来到这个小县城。
　　街上的人不少，有推着车的也有赶着驴车的。
　　一切如旧。
　　陆长安去县城第一件事，先去了邮局，把自己和陈兰的信寄出去，每月家人都雷打不动的给她寄包裹和信，这次也毫不意外收到。
　　家人寄了不少票子和钱，并在信中嘱咐她，不要节省，该吃吃该花花，不能饿着自己。
　　信里还写他们都很好，让陆长安照顾好自己。
　　爸妈想她，哥哥嫂嫂想她，小侄儿和小侄女也想她。
　　陆长安也想，她多想回去扑到父母怀里，多想抱抱家人，多想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再也不分开。
　　但...她已经死过一次，不能再因此而连累家人。
　　等到过年，应该有几天的探亲假，等到那个时候再回家。
　　王双跟着她来几次县城了，自然知道她平常喜欢去的地方，直接推着车往供销社去。
　　陆长安拿好自行车票，手里攥着卢阿姨的手写信。
　　现在买自行车不光有票还要有关系。
　　大队供销社和县城供销社的关系匪浅，昨天陆长安去求了卢阿姨，还给了不少好处，这才有了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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