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灯下黑143
倘或日后有缘,自当再相见;若无缘,只盼彼此安好,全了一场情分便是。
施晏微下定决心,仿佛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不再如方才那般期期艾艾,只疾步出了巷子,而后往大路边雇来一辆驴车,告知车夫自己要去南市最大的牙行。
然而此番却不如上回那般顺利,那牙婆道:近来时局不稳,日前官署下了禁令,为保城防安全,严查各处城门和渡口,纵有十分紧要的事情需得离开洛阳,亦需层层上报至洛阳府尹定夺。
牙婆虽有心挣钱,却又苦于眼下无计可施,只得请施晏微静待时局稳定,待那禁令撤销后,再过来问询不迟。
这一等,却不知要等上多少日子了。施晏微没奈何,除却耐心等待,暂且别无他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一路出了牙行,施晏微心事颇重,眉头皱得极深,沿着街道行至南市码头,只见往日热闹非凡的码头这时候冷清不少,不过零零散散的十余个行人。
运河两岸遍植杨柳,郁郁葱葱,随风摇曳。
西斜的落日余晖平铺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有光处是赤,无光处是碧。
然而此时的施晏微却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抬眸望向空中落日,心情越发沉重,浑浑噩噩地雇来一辆驴车,回到甜水巷。
这日过后,施晏微战战兢兢地家中窝了能有十多日,只在中途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出去买过两回米面菜蔬等物,似这般过活,可谓度日如年,偏又无计可施。
直至三月中旬的一个上晌,忽听街坊邻里传来一阵熙攘喧哗声,施晏微心中疑惑,方戴上帷帽出得门去。
巷中行人如织,人声鼎沸,施晏微疑惑更甚,遂迈开步子迎上一个行色匆匆的读书人,温声细语地问他道:“郎君这是要往何处去?”
那青衫圆领的郎君停下脚步,轻轻喘了两口气,看向前方的人群,回答道:“娘子竟不知今日是迎河东军进城的日子么?某和他们都是赶去东城宣仁门观礼的。”
他竟这般快就攻下洛阳了?施晏微一脸错愕,忙追问他道:“城中未闻兵马行军之声,河东军这就胜了?”
青衫郎君听了,只当她素日里深居简出惯了,并不知晓外头的实事,因道:“娘子有所不知,那河东军与河阳军并未攻城,只在城外安营扎寨,列兵近二十里,想来是城中守备军自知不敌,又因圣人禅位,魏王自立,无援军可救,未免生灵涂炭,不过对峙数日便主动开了城门受降。”
他此时定然就在洛阳城中。施晏微思及此,不由心冷半截,敛目垂眸,心不在焉地与人低声道谢:“原是如此,有劳郎君悉心解答。”
“娘子言重,不妨什么事的。”言毕,与施晏微施礼别过,追随着人潮出了巷子。
施晏微低下头,转着手上的镯子,心内自忖:洛阳已是宋珩囊中之物,想必过得两日便该解了那道禁令才是;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眼下先拿这金镯子熔成金子换成银子才最要紧。
一边想,一边信步踏进院中,栓了门,信步归至屋里,自将细软清点一番,而后便又清洗衣物晾在院子里。
不觉间到了酉时二刻,日沉西山,霞光万丈。
施晏微数日不曾吃好睡好,下晌又做了好些活,自是腹中空空,遂往锅中添了水,生火煮面。
锅中煮滚的热水冒出细密白泡,施晏微又掺水略煮一阵,盖上木盖,抽出柴火往地上摁灭,拿火策刨灰盖住火星,将锅中的面装进碗里。
鸡蛋汤面的清香扑鼻而来,施晏微正要端碗进屋去吃,待用过晚膳,将桌上还未抄完的书本收了,决意明日一早就去书斋将书退了,采买些东西,再想法子逃出城去。
宋珩那厢才刚到了洛阳,必定还有诸多事务需要料理,何况他也未必知道自己就在洛阳城中,若他知晓,当在令人城中张贴通缉告示才是,而非这样全无动静。
她的踪迹大抵还未暴露,不若来个灯下黑,待时机成熟,码头开始发船了,再像上回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洛阳不迟。
施晏微如此思量一番,不似先前那样紧张害怕了,烧了热水草草洗漱过后,掀开被子往床上躺了。
当夜,宋珩宿在宋家在洛阳城里置办的宅子里。
连日奔波劳累,宋珩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命人去将施晏微抓了过来,当下在书房里处理完一应事务,又往浴房里泡上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寝衣,整个人顿时清爽不少,甫一沾了床倒头就睡。
翌日。
宋珩单独见了洛阳府尹,又与城中守将交接完兵权,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待用过晚膳,忙上好一阵子,窗外夜色已深。
搁了笔后,竟又开始想起她来,宋珩虽恼恨这样的自己,却还是服从本心,自去屋里换上一身玄色常服,骑了马叫人引他去甜水巷,途中遇到巡夜的士兵,只亮出腰上的金制鱼符,那兵头便不再盘问什么,立时放他离开。
宋珩兀自将那马儿往树上栓了,令人在此地候着,他自施展轻功,轻而易举地翻进墙去。
自从知晓宋珩要来洛阳后,施晏微的睡眠就不怎么好,彼时怀里抱着个软枕,将脸颊贴在上面,一只手搁在被子外头搭在那枕头上,眉头微皱,丹唇轻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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