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避子汤54
施晏微并不喜欢喝鸡汤,见刘媪满脸堆笑,倒不好拒绝,还是抬起发虚轻颤的右手接过,轻抿了两口暖胃。
用过早膳,施晏微靠在引枕上,对着窗外的石榴树发起呆来,心中暗想:这已是宋珩第二次强要她,往后少不得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便是前两回叫她躲过了,可长此以往下去,有孕怕也只会是早一月晚一月的事。
如何叫人不犯愁。
施晏微长吁短叹,精神缺缺。
不多会儿,练儿烹了热茶奉上,道是巴山北麓产的紫阳茶。
施晏微这会子哪有闲心品茗,接来后就随手往雕花小几上搁置了,一双紧紧皱起的眉头怎么也解不开。
苦着一张脸让练儿将茶碗放下,久久不曾去吃那碗茶,只沉默着若有所思。
不多时,就听刘媪在外头轻轻扣门,道是家主命人请了从宫中告老回乡的王太医来替她诊脉,她方燃起一丝希望,立时提起精神来,忙不迭叫人进来。
王老太医着一身灰白色圆领长袍,胡须斑白,额上几道深深的皱纹,慈眉善目,叫人见了便觉心安。
施晏微端坐在罗汉床上,直言不讳地问他道:“老丈可是奉宋节使之命,特意前来替妾开避子的方子的?”
她的面上隐有期待之色,惊得底下侍立的刘媪和练儿、香杏等人面面相觑,心道杨娘子这是昨儿晚上睡糊涂了不成,竟会巴巴地盼着家主给她吃避子伤身的凉药。
便是抛开避子汤于身子有碍这一项不说,他日若真个怀了家主的骨血,待到十月后分娩,上天垂怜诞下一子来,自可母凭子贵,即使是日后恩宠不再,也能有个终身的依靠。
王老太医亦被她的这句话稍稍惊住,待回过神来,捋了捋发白的胡子,点点头请她伸出右手放于脉枕之上,将望闻问切四种法子皆过了一遍,心下便已有数,多少有些看不过眼。
待将方子写好,刘媪取来银两付了诊费,亲自将人送至屋外,王老太医低声与刘媪道:“节使的意思,将来还是要叫娘子有孕的,是以方子开得较为温和。不过此等寒凉汤药吃多了总归是于身子有碍的,且娘子身子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康健,想是娘胎里就带了些弱症的,更兼气血两亏之症,需得从膳食和用药上好生调理;老妪何妨良言规劝宋节使克制一些,房事莫要太频,也该顾及自己和娘子的身子。”
刘媪叫他的后半段话说的又是一阵臊,面色微凝,心说前几日才有女医工杜三娘叫她劝人,这会子王老太医也叫她劝,她浑身上下能有几两值钱的骨头,又不是奶大家主有些体面在身上的崔媪,如何敢与家主说这些个逆耳的话。
昨儿夜里的动静她在隔壁听得真切,便是杨娘子自个儿流了那样多的泪软语哀求,家主仍未有半分怜香惜玉,不知使了什么样的磋磨手段,杨娘子的哭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当真是无助又可怜。
思量再三,似乎也只能委屈杨娘子自个儿生生受着了。
刘媪强行挤出一抹笑意来,敷衍着轻点下巴,终究没有答话,默声将人送出院门,自去叫小厮出府抓药送至膳房备用。
过得巳正,莲蕊提着食盒过来,香杏在檐下将人叫住,自她手里接过食盒,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彼时施晏微尤自怔怔望着窗外,两手无力地垂在身侧,面上没什么血色和表情。
“娘子,该喝药了。”香杏进前,将满满一碗深棕色汤药自食盒里取出,浓烈的苦味随着热气往外散。
施晏微虽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却没有片刻的犹豫,双手端起药碗将那苦涩无比的汤药尽数喝完,这才觉得安心一些。
另有两个婢女捧来温水和唾盂给施晏微漱口,施晏微端起杯盏连着漱了几遍口,嘴里的苦味方渐渐退散,少不得将这些时日喝苦药的账通通算在宋珩头上。
现如今,她只盼着时间能过得快些,早些叫宋珩厌弃了她,也好离了太原往锦官城去,这辈子再也不要见他。
施晏微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唤人取了毯子过来,不一会儿便歪在罗汉床上浅浅睡了过去。
饶是睡着了,也不忘捂着小腹,黛眉轻轻皱起,想是身上还难受得紧。
因上回施晏微替她说话的事,练儿打心里感激施晏微,当下看她这副模样,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弯腰替她顺了鬓边碎发,掖好被子好,搬来一张矮凳放在床边,做针线活守着她。
这一觉,施晏微睡得并不安稳,可谓噩梦连连,惊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醒来后惊魂甫定地喘着大气。
练儿放下手里的活计,取来巾子擦去她额上的细汗,因问道:“娘子可是魇着了?可要用些安神汤?”
施晏微抚着心口,望了眼窗外,但见艳阳高照,已是正午时分。
这几日,她实在喝够了汤药,哪里会想喝那劳什子的安神汤,只摇头道:“无妨,我喝些茶水缓缓就好。”
练儿道声好,提起茶壶往她杯中添茶。
刘媪听得屋里动静,推门进来,提点她道:“娘子醒了,便早些用午膳罢,家主午后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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