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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知,大人不太愿意让大夫瞧,不过大夫瞧他面色就说大人身体康健,又闻听他作息规律,这么些时日下来,的确连个小病小灾都没有。”
范觉嘶了一声:“但是前阵子,他陡然清减,既然饮食规律,怎么还是愈发消瘦?”
管事也不知道:“许是大人脾胃失和?哦,对了,近日大人似乎有些挑食呢。”
“挑食?”
“嗯……大人对每日的菜品只吃离他最近的那一盘,剩下的都不动一口。”
范觉琢磨这事透着古怪:“离他最近的那盘菜是他素日里喜欢的吗?”
管家道:“以在下之见,大人并无任何喜爱的吃食。他虽然用膳食挑剔,可言语中并未斥责,不上心的样子。”
“毕竟他日日忙碌,也许顾不上这些吧。”
日日忙碌,范觉回头向偏厅紧闭的门望去:公子,他究竟在忙些什么呢?
*
宴云笺在圆桌旁坐下。
桌上摆好了菜,他也没注意是什么,拾起筷子,夹起什么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吞咽。
虽然垂着眼眸,目光却并未聚焦在菜色上,筷子随意下去,夹到什么便放进口中什么。
食物入口咀嚼,与此同时,腹中涌上熟悉的恶心感。
他面无表情,垂在桌下的手慢慢攥成拳,对抗着身体本能抗拒,拼力将这口不知是什么的食物吞咽下去。
咽下去,再继续。才吃两口,他额上已布满了细密冷汗。
执筷的手微顿,平复片刻后,他再次伸向瓷盘,在空中停留一会,慢慢放下。
为何这般安静。
想了想,宴云笺起身去书柜中随意拿了一本书,折返回来,推开窗户。
料峭寒风猛的吹进来,将他额前碎发都吹乱了些许。
将书放置在窗台上,因着寒风,书页被吹的哗啦啦作响,声音欢快活泼,像是有人翻动一样。
宴云笺眉眼细致温柔,再次回到桌边坐下。
大开的窗户,吹进风骤然带走桌上饭菜的热气,蒙上些许细细灰尘。
他不在意,重新开始吃饭。
刚吃一口,宴云笺咀嚼的动作微顿,愣了一会复又慢慢品尝,旋即目光下移,看见桌上离他最近摆的是一道清蒸鲈鱼。
望着这道菜,他瞳仁几不可察微颤。
僵怔良久,他执筷去夹,剔下一大片鱼腹肉放在盘中,一根一根剃下大刺,又细细将小细刺全都摘出来。
宴云笺夹起这片干净雪白的无刺鱼肉,轻轻放在他右手边空位置的桌面上。
他望着,唇边露出一点极浅的笑意。
这一顿饭,他始终摘着这道清蒸鲈鱼的鱼刺,摘好后便将鱼肉放在那里,直至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盘中的鱼肉也清了干净,才停手作罢。
宴云笺放下筷子,呆坐良久。
直到落在外边的手指被风吹的僵硬,才起身出去。
*
他照常来到姜府,这里本就地处较偏,十分清静,因府邸查封,周围几户人家也搬走了,更是人迹罕至。
但宴云笺也无所谓是否有人,轻轻推门走进。
此刻已是夜幕降临,星空晴朗,姜府还是那个样子,荒草丛生,破落残败。
他向前走,任凭斜里刺出来的草杆划破衣衫,每一个房间都看过,静悄悄的,无事发生。
路过正厅时,他望向台阶。
恍惚间,只见阿眠穿着一袭大红嫁衣,狼狈不堪地从台阶上滚落在地,凤冠摔下珠帘散落,她纤薄的身体瑟瑟发抖,抬头与他对视。
宴云笺捂着心脏倒退两步。
深深喘.息几次,他仓皇抬头,定睛才发现那是一截风吹雨落的残破红绸,在台阶上,被风吹的翻覆。
宴云笺拾起来。
看了会,他仔仔细细温柔叠好,珍宝似的揣在怀里,放在心口处。
做完这些,宴云笺在台阶下慢慢跪下来,半垂眼眸,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府门沉闷一声响,宴云笺眼底骤然有光,扭头却见是范怀仁走来。
“公子,你果然在这,”他说着话,到他对面也与他一样轻掀衣袍跪下来,“我去府上寻您,范觉说您出去了,我便猜测许是来了这里。”
宴云笺静问:“先生有什么事?”
“清雅居那边一切就绪,局已布好,只等请君入瓮。”
“嗯。”
“公子……”
“是不是有细节需要商议?也罢,我们回去说。”
范怀仁拦住宴云笺要起身的动作:“不是。公子,我……”
“我只是看您日日这般难受自苦,心里实在担忧的很……身为同族,我自理解这是何等打击,却无法感同身受,言语苍薄,不知怎样才能劝公子想开些。”
宴云笺声似一声叹:“先生,我挺好的。”
范怀仁道:“怎么可能还称得出一个好字。”
宴云笺微笑:“我哪里不好?您让范觉跟在我身边,他应当与您说过,我没什么可值得操心的。”
范怀仁仰头望了望天,沉沉叹气,双手合抱在胸前推出,对他行了一个大昭之礼:“殿下,范觉年轻,可老臣已经不年轻了,殿下的心思,老臣能够窥见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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