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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云笺喃喃,“哥……我什么都没有了,是我活该,自作自受。如今你……你也要丢下我了。”
他亲手葬送了义父一家。
害死自己心爱的妻子。
此刻,连嫡亲的大哥也失去了。
“都是我不好,”宴云笺额头抵在成复冰冷的手背:“早知如此,我真该早些去死。每一个和我有关系、待我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原来是我的缘故,是我把你们害了。你如此,阿眠如此,姜家如此,父母亦然。”
成复安静,如同默认。
宴云笺慢慢将他放下。
望着成复尸体许久,他缓慢地,一点点弯腰,额头磕在床榻边沿地上。
须臾,身躯渐渐颤抖,喉咙里发出似野兽一般破碎不堪的呜咽。
半柱香后,一群太医匆匆赶到进门,却看见辅国大将军呆呆跪坐在床榻边,额前碎发凌乱,眼中布满了红血丝。而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断气了。
太医院院判上前一步试探道:“将军……”
宴云笺唇微动,低低吐出两字:“出去。”
有人还想说话,太医院院判一个眼风过去。他拱手弯腰,一面示意太医们,一言不发倒退几步,直至退出门去。
宴云笺双眸微动,一行清泪蜿蜒而下,他侧头向窗外。
方才还是黄昏,夕阳一线,血染天边。此刻日落西山,暮色四合。
他的心也随之慢慢沉下。
太阳西沉,还有东升时刻。
他的心,再不会有亮起时分。
陈冤新罪(五)
文永二十二年冬发生了很多事, 每一件都如小溪汇流,最终耗空梁朝的气数。
桩桩载入史册的巨变中,一个死掉的、方才上位两年的年轻太监, 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令人唏嘘或是憎恨,可以称之为政.绩的事件——他的死就如同香灰燃尽熄灭前那一缕青烟。
无人在意,也无人看见。
宴云笺在成复的尸体旁枯坐一夜, 天色熹微之时,他吩咐人将尸体抬回他府上停灵。
原本此事不符合礼数,且极为不妥, 但没人敢问,或者说,没人有心去问。
就连皇帝早起, 听说成复被薛琰刺杀。死在宫中, 也只是点头皱眉:“哦,先把周康提上来伺候。宣贵嫔即刻打入冷宫, 连同明德公主一起关进去。朕平日里,就是太纵容她们了。”
这日上朝, 朝堂上因太子与公孙忠肃之事辩得不可开交。
太子乃是储君,骤然获罪入狱,却无确凿的说法,太子太师太保纷纷谏言,请求彻查太子冤屈。
而公孙忠肃的门徒党宇亦不在少数, 纷纷为其开口求情, 又因其亲外甥薛琰昨日在宫中行凶杀人, 局面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皇帝不胜其烦, 怒从心边渐起:管他真冤枉还是假冤枉,眼下局面已至此地步, 若将两人放了,他们心怀怨恨,假密谋都会变成真密谋,自己还如何能够安枕?
正想开口,忽见下首一直静听不语的宴云笺出列,微微拱手,身姿挺拔如松竹白鹤。
“皇上,按照我朝律例,宗亲与正二品以上官员获罪,可在朝堂亲口申诉,由皇帝亲审。”
皇帝略一沉思。
顾越亦出列:“启奏皇上,公孙忠肃在狱中口口声声要求面圣,言及所奏之事关乎国本,请皇上准许他上呈天听。”
皇帝眉目一沉,哼笑道:“关乎国本?好好好,朕倒要听听他还能巧言令色说出什么花样来!去把二皇子和公孙忠肃给朕提来。”
二皇子便是从前的太子,他刚获罪便被废去太子之位,这会儿被提上来,整个人战战兢兢,面如土色,见到皇帝,扑通跪下连连磕头:
“父皇!父皇!求父皇明察——儿臣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儿臣怎会与公孙忠肃一同谋逆,绝无此事啊,绝无此事……”
他越是这般作态,皇帝越是狐疑:“朕的金吾卫亲眼所见,你与公孙忠肃在城西民宅密谈一夜,你还矢口否认!”
二皇子吓得泪流满面,不停摇头:“那一定是看错了……父皇!一定是看错了!儿臣承认色迷心窍,畜养外室,那晚私会青儿与她同榻共眠一夜罢了,绝无密谈之说!”
眼下为了性命,也顾不及什么脸面,将这些私隐全拨开了说。
“父皇明察,儿臣求父皇将青儿提来,只消一问便知儿臣的清白啊!”
皇帝怒不可遏,双手一拍桌子,起身将桌上的笔架掷出丢在二皇子身上:“孽畜!亏的你身为皇子,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不要脸面之事!朕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二皇子跪伏在地,不停求饶:“儿臣只是想证实自己的清白,儿臣实在担待不起谋逆这样的罪名啊……”
皇帝阴着脸色慢慢坐下:“将那贱妇提来。”
很快,二皇子口中所说的青儿便被人押了上来,她双目呆滞,身躯不停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宴云笺撇去一眼,目光下至,复又移开。
皇帝嫌恶望着那女人,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眼睛:“你说说看,那晚二皇子当真只是夜会你一人?”
青儿跪在地上缩成一团,脸色惨白,舔了舔嘴唇:“……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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