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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睛细看,却发现他们手脚和头颅不自然扭曲,脖子上长着一道明显的针线缝合痕迹,像是几块身体勉强拼凑在一起。
义父扭曲的脸对他笑:“阿笺,今日过后,你既是我的儿子,又是我的女婿,你要对我的阿眠很好,知不知道?”
姜夫人一如既往的口不饶人,面上却是含笑的:“我还是不喜欢你,且看你日后表现吧。”
他回过头,耳边狂风大作,天地呼啸,看见他的阿眠被许多面目模糊的男人撕扯着拉走。
心脏几乎不被碾碎,他大喝上前,要在那些畜牲手中保护他心爱的姑娘。
可是拉开那群人,却见他的妻子已经变成一滩血水,被撕碎的婚服泡在血水中,残破不堪,那些男人的笑声如同恶魔低语,生生刺入他脑中。
主座上的人已变成淋漓的尸块。
满目喜庆的红绸皆是未干涸的血迹,滚滚而流。
宴云笺睁开眼睛。
天色已亮,地狱里,日光映在他雪白的脸上。
他从一片潮湿阴冷中爬起来,身上衣衫湿透,血液也早已冻僵,连骨头都一时片刻动弹不得。
那些梦中的人都离他远去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他的阿眠,他的义父,姜夫人,姜大哥。
还有他的亲兄长。
父母也唾弃、厌弃了他。
宴云笺从地上捞起一捧化尽的雪水,冰冷水滴从他指缝中流落。
看啊,他的雪人也没有了。
什么都没剩下,世间至余他,和满地狼藉。
……
姜氏的安灵塔很快修建起来。
腊月初四,地基搭好时,宴云笺去那里看了整整一日。彼时,姜眠在凤拨云授意下,进到密室见到萧玉漓,扑到母亲怀里放声哭泣。
腊月十三,塔身正式开始搭建,工匠队伍中来了一个力气很大的男子,他身形修长挺拔,时常遮覆面容,从不与人说话,只是默默干活。
那时,姜眠刚刚喂母亲喝完了药,坐在窗边,盘算着父亲归来的日子。
安灵塔拔地而起,许多百姓也自发加入修建,从没人见过这么高的塔,塔身还在往上延伸,有人说此塔大概要建到几十余层。@无限好文,尽在 .vip
宴云笺独上高塔,在还未修建完成的筑顶,沉默坐了一夜又一夜。
漫天星河,璀璨九天。
寂冷的风吹拂银丝夹杂的头发,他任由自己沉沦在回忆中。
想起阿眠曾央他带她去屋顶看星星,他不愿意,嫌上面冷会冻着她,她就一直央求磨他。
他又如何能拗得过她呢?终于还是答应了。
用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她依偎在他怀里,看天上的星星,问他许多他答不上的问题。
他说:“阿眠,什么是星座?”
他的姑娘回答:“就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也不知她又看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书。
觉得好笑,又觉自己学识浅薄,在心爱之人面前竟答不上提问:“我不通星象,明日便学。”
阿眠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很难的,你别学了,我教你就是,我有自己的见解,比你自己学的好。”
她说:“我是巨蟹座的,你是天蝎座,我们是天作之合。”
“怎么都是动物啊?”
“嗯,就是。”
他不懂这名字为何如此奇怪,但闻听“天作之合”还是笑弯了眉眼:“那星座上还说什么了?”
她不讲理的板起脸吓唬他:“哎呀。听听就得了,你怎么还追问呢。爹爹不喜欢这些,怪力乱神的,要是知道他心爱的儿子私底下求知若渴的问,肯定二话不说打你一顿。”
他说:“不看了,下楼。”
“别别别——我说我说,”阿眠又拧他腰间,“一言不合就这样!你一点都不君子!你这是——小人行径!”
君子也好小人也罢。他统统都认:“所以还有什么?”
“还有比翼双飞,白头偕老,如胶似漆,珠联璧合,天长地久……”不制止她,她能说到天亮,他伸手捏一捏那喋喋不休的娇嫩唇瓣。
“你干嘛?”
“阿眠,我好爱你。”
“你……你……你怎么这么不含蓄啊,张口就来。”
确实不含蓄,他勾头吻她。这是他的阿眠啊,他就是爱极了。
宴云笺轻轻擦了下脸颊。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泪流满面。
性格中的坚韧,令他是个不怎么流泪的人,更习惯压抑。
但是只有自己知道,他快要坚持不住、也快到可以坚持不住的时候了。
乌昭和族最残酷的惩罚是坠刑。
罪大恶极、罄竹难书的罪人才会被审判用如此刑罚,在大昭的一千多年的历史中,只有寥寥数人被施以此刑。
虽然已经被母亲抛弃,但他还是想这样审判自己。
也算是他这颠沛苦楚的一生,最后善待了自己一回——据传人在高处坠落时,时间流速会变得极慢,慢到足够人重新走完一生。
他的一生啊。
他是个卑劣的人,妄想在短暂可耻的人生里,用满身罪孽,再回味一次他视若珍宝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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