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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他低笑,她之于他,无论什么,都是垂怜。
开门见山确实比绕弯子能得到更确切的答案。姜眠心一横:“我就是想问你——有没有生我爹爹的气?”
宴云笺浅浅笑容顿在原地。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很快回答,纤长睫羽颤动一下,证明他有在听。
但看起来,他比上一刻易碎。
他的怔然很明显,姜眠切实感受到,有些不确定地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宴云笺,你怎么不说话呀?”
宴云笺双手拢在一起,左手包着右手,无意识捏紧:
“我……”
“什么?”
“我在想,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
他言语大有不堪之意,姜眠连忙摆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爹爹今□□你做了选择,你心里怎么想的?或者说……如果最后他没有妥协,你还是改了名字入姜氏族册的话,你会……生气吗……”
毕竟这个问题放在现在看,已经没意义,姜眠问出口也觉得没底气。
宴云笺道:“我不会。”
他应该再多说一点是不是。
今日若无她在前,为他陈难以启齿之情,他定无那般果敢坚执。她口中述出的甜净字句,无一不给他莫大勇气——他这身血,千万人践踏成泥,只他视若珍宝。却有一人愿意为这样的东西,挡在他身前,为他争取。
否则此刻,他定然以易换了身份。
可即便那并非他想要,也是姜重山恩深似海的善意。没有一点是为自己,皆是为了他着想,怎样狼心狗肺的人才会心生怨气?
“我不是寡义之人,若我……”他停下。
不想说太重的话吓到她,却又不知怎样有力剖白自己,只好这样轻声解释,“今日之事,肝脑涂地难以报还,我唯有感激。”
——是面对她,逼迫自己将心中那些隐秘汹涌的情绪化为感激的那种感激。
那语气平静,可姜眠听的心中有些不好受:“宴云笺,我知道了,我相信你。哎……都是这问题问的不好,你要是生气就骂骂我吧,我不还嘴,也不告诉别人。”
宴云笺哑然失笑,笑容很浅淡:“也不是这问题不好。”
“是因为……我是乌昭和族人么?”他还是问了。
姜眠忙用力摇头:“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你不要这么想,我问不是因为我怀疑你会生气,真的,我绝不会那么想你,其实我心里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只是确认一下……”
“确认一下……万一你生气的话,我就哄哄你,叫你不要生我爹爹的气……”
宴云笺松松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蜷一下。
听她又道:“这种蠢问题我以后再也不会问了。”
这回宴云笺是真笑了。
他笑起来特别好看,露出一排齐整洁白的牙齿,姜眠看的心里一松:“你原谅我了么?”
“我本来也没有怪你啊。”
姜眠说:“可你刚才都难过了。”
宴云笺想了想:“刚刚不难过,现在有一点。”
“为什么?”
为什么。
微风轻拂过,他鬓边几缕发丝迎风而动,清雅出尘。
如果只是他自己,怎样都好;可若落在她头上,那就什么都不行。
“今天之事,换做谁,也不会生气的,”但凡是人,不是猪狗不如的畜牲,“但如若我心存丝毫怨气,你要做的,也不该是哄我,而是……”
姜眠追问:“是什么啊?”
而是将他杀了。
背恩寡义,如何能留。这话在唇边反复思量,宴云笺终是没说。
对她,他不太舍得教这么重的话,吓到她。
姜重山要教他的东西,他懂,但在善面前,他便是卑微些,笨拙些,匍匐在地,露出软肋与伤口,也不会受什么伤害。反倒是她——她该学的,比他要紧迫的多。
“说啊,干嘛话说一半?到底是什么啊?”姜眠又等了半天,好奇心更重。
宴云笺道:“打一顿。打的我再不敢生出异心为止。”
等了半天就等来个这,姜眠无语:“怎么能用这种手段解决呢?那也得分人分事啊。亏我刚才听你语气,还觉得会是有道理的东西,算啦算啦。”
她哭笑不得挥挥手,侧过头看湖边青柳,迎风微动。
夏日清风混着淡淡青草香,她满心安宁与快意。
这一块历史,就这样改变了。
虽然看上去很小很小,只是一个名字。说不重要,确实微不足道,可说重要,它却占据了宴云笺人生中那五年最浓墨重彩的时光。很多笔者甚至直接将这一部分历史中宴云笺的名字直接写作姜恒,所有的军功,荣誉——梁朝历史上最后焕发出熠熠光辉那几页,全都来源于同一个精彩绝艳的人物。
甚至一些研究者会将精彩绝艳的姜恒与恶名昭著的宴云笺割裂成两个不同个体来看待,毕竟,抛开他劣迹不谈,他绝对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历史上最出色军事家,战略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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