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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云笺听顾越一言不发,知道他是极聪慧的人,心里已经明白过来:“顾大人,在下自知罪孽深重,若您愿抬贵手,回去后我亦会向义父领罚。但此刻姜姑娘身疾被提前引出,本该以药引煎和服下,才不伤身,如今虽暂时控制,但……”
“阿笺哥哥……”
忽然,姜眠出声打断,一只小手虚弱攀上他手臂。
“带我回家,我好难受,喘不上气……”
她一手按住胸口抬起脸来——原本一直低着头,所有人都没发觉,不知何时她脸色已经苍白至此。
宴云笺虽看不见,但听动静已知不好,心跳都凝滞了:“好,好,我立刻带你回去,阿眠你……”
他才说了半句,姜眠细弱的喘.息声忽停,身子一轻,如一片薄纸般软倒在宴云笺臂弯,陷入无边黑暗。
……
梦境昏黑如同一滩沼泽,叫人无从挣扎,越抵抗陷的越深。
姜眠挣得累了,渐渐没了力气,不知不觉慢慢放松手脚,任由自己沉沦在这虚影中。
她不自觉想起曾经印象深刻的一本课外读物。
那讲述了一个人预知的命运,不断反抗,最终却仍被命运吞噬的故事。
到现在,她都记得那段精简扼要的后记:
“我有一台时光机,通过它,我看见了未来的悲剧,所以我拼命努力避免悲剧发生,但最后的最后,我发现一切悲剧发生的源头,恰恰是因为,我有一台时光机。”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这一次宴云笺没有进辛狱司,不会被烙上那样的污点。
——可如果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赴宴呢?
顾家的毒计是针对自己来的,他们需要一个退婚的由头,宴云笺只是被她无辜牵连。正如她一开始反复思量顾家并无任何算计宴云笺的理由,如果她没有出现在这场寿宴上,宴云笺也会平安归来,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她本意是想保护,到最后,却成了污蔑宴云笺这个局里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
为什么?
她到底是谁?
扪心自问四个字,似乎真的带着某种力量,让姜眠在这个过程中心脏不断加深绞痛。
……
“怎么样了?”
姜重山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尽量冷静克制自己的语气:“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未见醒?”
高梓津是跟随姜重山数十年的军医,医术高超,忠心耿耿。
他低垂眼眸搭姜眠腕脉,目光凝重。
“将军,我已为姑娘施针,不出半个时辰该会醒了。但她这心弱症来势汹汹,病发突然,情况有些棘手。”@无限好文,尽在 .vip
姜重山道:“你把话说透,让我心里有数。就算再困难也罢,也好过我提心吊胆地猜。”
高梓津收回手:“单从脉相上看,姑娘的心弱之症并非突然而至,而是胎里先天不足,本就病弱,只是这一遭受了刺激,才引了出来。这病症是天生的,只能精心养着,忌寒,忌惊,忌情绪起伏。此往后不可出半分差池,否则恐寿数难长。”
他没收着说,他了解姜重山性子,用善意谎言劝哄他,反而没有好处。干脆将姜眠的真实情况不加修饰地转告给他。
姜重山脸色白了一层,本就微微干裂的唇更加褪去血色。
一旁姜行峥也拧眉:“高叔,难道就没有根治的办法?”
“没有。胎病一向无法根治,这是先天坐在身骨里的。”
高梓津看了父子俩一眼:“我先下去开药吧,姑娘这会儿没醒是病发突然,又是初次,自然虚弱,喝了药应当好的快一些。”
他微微顿了下,抿唇望向二人身后,欲言又止。
姜重山反应过来,回头去看。
宴云笺就跪在他身后几尺远的地方,也不知他兀自跪了多久,默默无声,安静的像青松落雪。
姜行峥也回头看,目光有些复杂,没说话也没动作。倒是姜重山走过去:“方才不是跟你说过不必如此么,什么时候又跪在这里,我一心看着阿眠,竟没发现。”
宴云笺哑声。
人在自责时,他人的不怨怪会让负罪感更加深重。
他没起身,微微弯下腰去:“本就是我看护不周,请您责罚。”
“给阿眠喝青芙罗的冯氏,引得阿眠心悸突发的顾越,我还没有一一算账,却先在此降罚于你?”姜重山声音很低,摇头道:“我还不至于如此不分是非。”
宴云笺轻道:“义父,我与顾夫人顾越之流没有区别。”
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直到现在,每走一步都只会加深内心如同炸裂一般的痛苦。
他的话在姜重山耳中,又是另一种解读。
姜重山沉默半晌,只拍拍他肩膀:“起来吧。”
看着他半肩已干涸的血迹:“从前的事都不必再提了,阿眠的身体还要依仗你来周全,去清洗一下,换身衣服吧。”
“阿峥,”姜重山回头:“阿笺脖颈处的伤口深。你跟他一起,帮着换下药。”
“我……”
“不劳烦公子,我自己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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