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留下来，惩罚我145

　　那个瞬间，凌珑睁开眼睛。
　　在工厂的某个角落，违规排污还在持续进行着，渗入土地，渗入地下，污染土壤和地下水，最终进入大气循环，形成了这场可怖的酸雨。
　　土壤里，小虫子翻白了肚皮，它们失去了食物，失去了家园，失去了生命。
　　再这样下去，所有生灵都将死亡，消失，灭绝……
　　凌珑从洗手间的窗子翻出去，循着灵力寻找工厂排污的根源。
　　很快，他找到了。
　　在李南溟房间的背后，很隐秘，被一个车棚遮住，一般人不会注意。
　　凌珑呼吸一滞。
　　为什么是李南溟房间背后？为什么是他……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声惊叫，凌珑看到几个工人提着好几桶刺鼻的液体，站在他的对面。
　　“快去叫厂长！”
　　凌珑站在原地，手心里已经控制住一团灵力，随时可以击倒对面的几个人。
　　可是……
　　“就像爷爷活了一百年，才认识到，人和龙之间不应当是山神所认为的杀戮、对抗，而是共生……”
　　忽然，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
　　凌珑意识恍惚了一瞬，竟然看到自己站在一个土房子里，面对窗户哭泣的场景。这个苍老慈爱的声音是谁的？这个土房子又是哪里？
　　无从知晓。
　　他只知道，这个苍老的声音告诉他，不要伤害无辜的人类。
　　但……什么是无辜，什么是故意，世界上十分是否真的存在一条泾渭分明的河？
　　凌珑不明白，也来不及想明白——
　　李显贵不知道何时赶来，对着他破口大骂了一句，上前一个用力将他摔倒在地。
　　头重重地撞击在一旁的墙上，站稳时，看到墙上的一小块血渍。
　　疼么？疼。但和森林里被酸雨腐蚀的小花小草和小动物相比，也不算疼。远远不算疼。
　　“你们……”凌珑哀伤地抬起眼，“前几年做过的环评……为什么……？”
　　凌珑闭上眼，正是这一刻，天空一声惊雷，雨下得更大了。
　　李显贵斥道：“你果然不怀好意——”
　　李显贵话说到一半，忽然被什么人一脚踹倒在地上。
　　还没看清来人，凌珑就被拉进一个怀抱里，下一秒，对上一双狭长的眼。
　　此刻有无数的情绪在那双眼里波动，焦急的，担心的，疼惜的，怀疑的。好像一座坚硬的山因为他而融化。
　　灵力又在身体中冲撞了，为什么，为什么李南溟一靠近他，灵力就会混乱起来？
　　“是他，当年做环评的是他！不关老子的事，老子四年来从没管过这档子破事，这点小事他妈的影响老子赚钱！”李显贵被工人扶起来，破口大骂。
　　凌珑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南溟。
　　不，不要承认……
　　不知为何，这个声音在他心中盘旋。
　　而李南溟只是盯着他，用饱含情绪的淡漠眼，片刻后回答：“是我。”
　　凌珑听到自己身体里灵力碎裂的声音。
　　凌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沉睡过去的，再次醒来时，他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
　　不，不陌生……
　　凌珑缓缓起身。
　　低矮的小土房，朝着森立方向开着的窗，一张拥挤的床……这是刚刚他意识模糊时，出现的那个小土房。
　　呼吸一瞬间变重，凌珑觉得自己似乎是陷入了谁的诅咒，于是在现实和环境中无限循环着。他惊恐地掀开被子，想要逃离这里。
　　“你醒了。”李南溟坐在床边，摁住他的腿。
　　凌珑垂眸，那枚银链不知何时又被戴在了他的左脚踝上，而李南溟的骨感有力的手指就摁在银链左右，好像通过这枚银链掌控着他，套牢了他。
　　李南溟手指的温度好灼热，凌珑不住地往回收了收脚——
　　然后就被摁得更死。
　　凌珑心跟着一颤，更加慌了。他望向四周，这个小土屋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熟悉感，凌珑十分害怕，问：“这……这是哪里？”
　　“我和我弟弟的家。”李南溟回答。
　　凌珑惊恐地抬起眼，他听见自己问：“你是谁？”
　　李南溟沉默地盯着他，开口时咬紧牙关：“你又是谁。”
　　凌珑没有说话，他与李南溟对视，在被雨声淹没的房间里，在空气中无数让他熟稔的气氛中。谁也没有放开眼神，谁都好像在等待某个时机，去做些什么。
　　呼吸好像变得重了起来，凌珑不确定是不是因为紧张，也不敢确认自己为什么紧张。
　　他颤抖地问：“排污……是你做的吗？”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李南溟反问，“你会对我怎么样？”
　　他的眼神太过危险，大鹏金翅雕就要捕猎。
　　作为一只脆弱的猎物，凌珑掀开被子，躲开李南溟的目光，“我要走了。”
　　李南溟摁着他的脚踝，力气不大，凌珑却挣扎了一下就不敢动了。
　　“雨那么大，你去哪里？”李南溟问他。
　　凌珑不敢回答，因为李南溟好像在逐渐靠近他，逼近他，他嗅到李南溟的味道，来自此刻的身边，来自遥远的记忆，来自李南溟喷在他耳边的热气，来自李南溟上唇不小心碰到他耳廓的瘙痒。
　　“是我做的。”李南溟伏在他耳边说，“留下来，惩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