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许再食言164

　　凌珑身子抖了一下，看他的眼神变得小心起来。
　　凌珑眼中的惧怕让李南溟有些无措，他要的不是凌珑害怕他，从前的凌珑不怕他，即使他凶凌珑，凌珑也是暗暗享受着的。
　　“不怪你。”李南溟又柔声道，“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凌珑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抽抽两下，没说话。李南溟心软得不行，只把他抱得更紧。
　　凌珑在外像神仙一样处理森林中的大小事，而现在，就像小动物一样趴在自己怀里，李南溟就已经满足，他痛斥自己想要的太多，不懂知足常乐。
　　“爷爷是怎么走的？”凌珑突然问。
　　李南溟回答：“爷爷老了。人老了就要死的。”
　　凌珑沉默片刻，问：“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四岁。”
　　凌珑好像松了一口气，说：“你还有七十年死。”
　　“我已经死了。”李南溟沉沉看着他，“四年前，你离开的那天，我就已经死了。”
　　李南溟总告诉自己不能着急，不要吓着凌珑，要慢慢来，但更多的时候他是忍不住的，他想要告诉凌珑这些血淋淋的真相，告诉凌珑他这四年究竟是如何捱过。
　　而凌珑看到他眼中的哀伤和愤恨，觉得自己做了坏事的心思又加重了。
　　“没有那么夸张吧……”凌珑仍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反驳道。
　　“有。”李南溟接得很快，“这四年，我想过很多次死亡。”
　　“为什么没有？”
　　“因为总觉得还能找到你，还想找到你。”
　　凌珑心一紧。
　　李南溟用的是“找”，是一个主动态的动词。可是，一个没有灵力人类要怎么“找”到一只有灵力的小龙？该要有多么深厚的爱，他才能在没有希望的日子里，毫无头绪地“找”下去。
　　“以前你还问过我，兄弟长大了是不是总要分开。”李南溟沉声问他，“现在我想问问你，是吗？”
　　凌珑无法回答，这句话的重量太大了。
　　他只能痛苦地说：“我不记得……不，在我的记忆里，根本没有爷爷和哥哥，我有一对养父母，他们是一对很普通的人类，仅此而已。你……你真的没有认错人吗？”
　　李南溟笃定回答：“没有。你变成什么我都能认识你。”
　　久违的记忆好似被唤醒，凌珑觉得他好像听过类似的话——“你变成什么我都喜欢你”。
　　而现在，李南溟沉沉落下的眼神让他觉得，即使他变成小花小草，甚至是一根树枝，李南溟都会认出他，爱上他。
　　李南溟这么爱他，以前的他，是不是也很爱李南溟？
　　凌珑想问一问，但又觉得这个答案太过明显。
　　李南溟看起来是这么冷漠高傲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得到了同等的爱，怎么会为他付出到这种程度？
　　“没关系。等我回来，我会慢慢帮你回忆。但你不可以脱下银链，好吗？”
　　李南溟安慰他，同时也要求他。
　　这是高傲的大鹏金翅雕第二次向他发出请求，凌珑认为自己没有理由再拒绝了。靠在李南溟的怀里，他说不出一点儿拒绝的话了。
　　“好的。”他轻声回答。
　　晨曦的阳光恰好垂直映在李南溟的发丝上，凌珑第一次看见人类也会发光。
　　——李南溟是那么阴暗的一个人，但当自己答应了他的请求时，他就发光了。那明明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不过是佩戴一条银链而已。
　　阳光刺目，凌珑不得不眯起眼睛。他认为自己眯起眼睛完全是为了要躲避阳光，而不是为了发生接下来的那个吻。
　　这绝对只是一个凑巧的吻。凌珑发誓。他凑巧眯起眼睛，李南溟凑巧靠过来，他凑巧迎上去，一切都只是凑巧而已。嗯，而已。
　　温软的唇瓣相接，这个吻比起昨夜的吻温柔很多，凌珑终于有空回应，与李南溟反复厮磨。
　　分开时，银丝藕断丝连。
　　凌珑脸热得厉害，推开李南溟就要走。
　　李南溟面无表情地把银丝揩掉，摁住凌珑，命令道：“叫声哥哥。”
　　凌珑叫不出口。
　　李南溟也没强求，低头又吻一下凌珑的额头。
　　凌珑忽然有些难过，问：“你什么时候走？”
　　李南溟看着山洞外的阳光，回答：“现在就该走了。”
　　现在么？这么早。凌珑怔怔想。
　　“再晚，太阳就要下山了。”李南溟说。
　　“也是。”
　　“你舍不得？”
　　“没有。”凌珑立刻起身。
　　李南溟看透他，拉住他，又把他拉下来抱在怀里。
　　猝不及防，凌珑硌在土地上，身体里还疼，被硌了一下更疼了。其实他本可以通过灵力给自己疗愈，但他不想，他想要记住这份疼，想要记住李南溟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
　　“我很爱你，你明白吗？”李南溟将他抱紧，话语落在他耳畔。
　　凌珑希望李南溟不要再说话了，不然怎么每句话都可以直逼他的心房。
　　终是不忍，凌珑轻声反问：“我曾经也很爱你吗？”
　　“是吧，不然你不会走的。”
　　“我走……是因为爱你吗？”
　　“就跟我现在要走一样。”李南溟顿了顿，“也不太一样。”
　　“我会回来的。”李南溟说，“但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