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有点想变成小麻雀

　　再后来，李南溟爸妈走了，头也不回。
　　爷爷在他们身后喊：“你们还要走啊？南溟他哪里是在闹啊？他是在留你们啊——！”
　　李显贵嗤笑一声，回头喊道：“老头儿，你愿意养你就养呗，给他几口饭吃就他妈当自己是圣人了？要不是你身上背着人命，我差点儿就信了——”
　　李显贵的话让凌珑一惊，下意识抬头去看爷爷，只见爷爷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凌珑摇摇头，心想一定是这个大坏蛋在污蔑爷爷。
　　于是他又看回李南溟。
　　李爸李妈早就消失在森林尽头，瞧不见踪影了，但李南溟还是定定站在原地，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他和之前一样绷着五官，冷硬倔强，但夏季的阳光打在他眼底，凌珑还是看到了他原本眼中微茫的、但现在已完全熄灭的光。
　　“南溟，爷爷腿疼。”
　　只有爷爷才能拉回李南溟的视线，李南溟几乎是下意识回头，但看到爷爷和凌珑牵着的手，又眉头微拧。
　　他别开视线，冷硬地说：“现在也用不着我。”
　　“你弟弟扶不动我，他还小，又那么矮。”爷爷摸了摸凌珑的头。
　　“……唔！”
　　凌珑心生不满，怎么说他也是一只超级威猛的小龙，他变回龙的时候很长一条的，才不矮呢！
　　爷爷笑了，更加用力地揉他的头，“还不服气呀？就是小小一个娃娃，小冬瓜一样的。”
　　“爷爷才老冬瓜呢！爷——”
　　凌珑话说一半，突然感觉侧方一股阴冷的目光射来，他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只见李南溟盯着爷爷摸头的手，眼神十分不善。
　　凌珑赶忙歪头躲开爷爷的手，他心想：这只老龙也太没眼力见了！
　　可惜躲晚了，李南溟脸一黑，冷冷说：“他不是我弟弟。”
　　爷爷好笑道：“都拿斧头护着了，还不是呢？”
　　李南溟被噎住，半晌才说一句：“我护着的是你。”
　　“哎是是是，是我。”爷爷配合他，又哄道，“南溟，你弟弟不会煮东西，我这腿也弄不了，你给爷爷和弟弟煮碗面，行不？”
　　蹙眉打量爷孙俩片刻，李南溟收回目光，闷闷“哦”了一声。
　　爷爷推了推凌珑，“快谢谢哥哥。”
　　凌珑乖乖：“谢谢哥哥！”
　　“哎哟，咋这么乖唷！”爷爷笑得慈爱，又揉了揉凌珑的头。
　　“……唔，爷爷！”
　　爷爷正好揉到他头顶的两个对称发旋，那是龙角生出来的地方。凌珑赶紧护住脑袋，生怕爷爷把自己霸气又漂亮的小龙角给揉没了。
　　这只老龙实在太不懂事了，龙角可是小龙最宝贵的东西呢！
　　凌珑捂着头顶的两个发旋，欲哭无泪。
　　爷爷和凌珑方才的互动落在眼里，李南溟收回目光，蹙了蹙眉。
　　他往前走，却又忍不住回头，他看见那小孩儿赖在爷爷身边撒娇，也看见爷爷落在小孩儿身上的慈爱目光。
　　李南溟抓了抓衣角。
　　这个小孩儿甚至都有“小冬瓜”这个独一无二的称呼，而自己什么也没有。
　　当然了，这是爷爷的亲孙子。
　　而他什么也不是。
　　李南溟回到自己家，熟练地烧火、打水、下面条。
　　农村土灶的烟灰烧在他脸上，火星子飞溅在他眼侧，他却一动不动，只是越过窗户，面色严肃地盯着对面的院子看。
　　一只蝴蝶飞到那个叫凌珑的小孩儿身边，小孩儿吓了一跳，躲到爷爷身后。
　　爷爷哈哈大笑，伸手让蝴蝶停在指尖，又把手送到小孩儿面前，对他说这什么——看口型，好像是在说：
　　“凌珑，不怕。”
　　李南溟想起小时候。
　　四岁时，他那对不称职的父母就外出打工了。小小的他哭着追爸爸妈妈到村口，爸爸妈妈却推开他说：“滚开，养你到四岁还想怎样？他妈的已经耽误我赚四年的钱了！”
　　摩托车的引擎喷出黑烟，呛得小小的他流了很多眼泪。
　　爸爸妈妈走了，头也不回。
　　绿野村的夜太黑了，他想要回家，却发现路都看不见了。他听到远处野兽的低吼，听到近处乌鸦的鸣叫，听到脚边草丛里不知什么东西窜来窜去。
　　突然，远处传来一丝光亮。
　　有什么人提着煤油灯走过来了。
　　内心的恐惧驱使着他朝光的方向跑去。
　　他抽噎着，跑得很快也很用力，一个不注意，被脚下的石子绊倒——
　　还好他被稳稳地接住了。
　　抬头，他看见邻居家的凌爷爷笑得慈爱。
　　爷爷伸手擦掉他的眼泪，又摸了摸他的头顶，对他说：“南溟，不怕。”
　　作者有话说:
　　“龙降生于风雨雷电之中，并无血亲父母”：
　　龙的起源众说纷纭，有动物起源说（起源于蛇等），也有自然现象说（如闪电、云神），以及一些其他观点。本文采自然现象说。
　　参见：赵天吏《说龙》，何新《诸神的起源》，胡昌健《论中国龙神的起源》，陈立人《“酃”——雷电与神龙崇拜的文字记录》
　　第4章 我有点想变成小麻雀
　　几天过去，李南溟仍未接受凌珑。
　　但凌珑并不在意，一只霸气小龙活脱脱变成了一只小跟屁虫。
　　李南溟早起喂鸡，凌珑就跟在他屁股后头，伸出小爪子抓一把鸡饲料，玩儿“天龙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