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关东煮49

　　如果去吃一点东西……会不会就不那么冷……
　　兰堂住在镭波街靠海的那一侧，通常不会走到这边来。虽然身为情报员的本能让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家餐厅，但在发现他们是外来者后就忽视了过去，也从来没有去过。
　　他日复一日地在镭波街徘徊，试图找出自己丢失的记忆，或者其他任何线索。有时他会想干脆放弃曾经，无论是痛苦的还是美好的，专心面对现在，但零碎的曾经无法放过他，一步步侵蚀他的未来。
　　那烈火，仿佛自地狱涌现，灼烧他残渣一样的灵魂。那寒冷，犹如哀嚎的幽灵，如影随形，不肯放手。
　　“欢迎光临。”坐在吧台后的青年有着一张貌美到足以自负的脸，即使有客人进来也全然不在意，随口招呼一句便自顾自吃着泡芙。分明格外失礼，但看着他，嘴角的一点堆云似的奶油也像是装饰，与银白的短发辉映同色，让人忘却不悦。
　　“山田老师，您在法国还没吃够吗。”真正在干活的黑发少年露出了无奈的神色，左手托盘右手杯碟口袋里还装着刚写好的菜单，十分痛苦的样子。
　　“当然不会吃够啊秋声，味道完全不一样。”山田美妙矜持地抬起下巴，注意到缩着肩膀走进来的兰堂，似乎终于意识到身为前辈一直坐着看小孩儿干活不太好，还是站起来，施施然说道：“客人先看一下菜单？”
　　兰堂沉默半晌，直接坐到了吧台边。餐厅里人不算少，他却是第一个坐到这里的。
　　“这位先生，是刚从法国回来？”
　　山田美妙一边递出菜单纸，一边说：“是，您看样子也是外国人吧，难道是法国人？”
　　“……不算，我只在巴黎待过一段时间。”
　　“那也算是有缘，”他勾起唇角，笑如春花初绽，“我们同样有正宗外国菜品提供，需不需要特殊菜单？”
　　“不用了，我想要更快的……温暖的……”
　　山田美妙微微垂下眼，盯着兰堂低头认真看菜单的发顶和毛绒绒的耳包，无声叹了口气。
　　“吃关东煮怎么样？刚煮好，还没来得及开始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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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实在太天才了，这可怎么办。”山田美妙用食指拨过额发，如是感慨。
　　在场众人纷纷沉默，就算不想承认，也要说这人运气真的不错。
　　——歌德先生他们甚至打算启用大型炼成阵寻找的本世界兰波，竟然主动上门了！
　　“给他加料的酒？”有人提议。
　　“没成功放倒怎么办？毕竟是那个兰波先生……”有人顾忌。
　　“不，最需要思考的是放倒以后他醒来怎么办吧？那可是空间系啊空间系，要把他当成被侵蚀的作家那样对待……不如我们把他绑到被侵蚀的书里？”
　　紧急加入的司书：“你们在讨论什么危险的事，人家只是上门的食客。”
　　不要弄得他们餐厅像黑店一样，她还没计较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打满“绝密”水印的文件照片呢。
　　陀思妥耶夫斯基托着下巴，懒洋洋地说：“这可是为了本世界那个中原中也，你忍心让他们父子相见不相识，错过又误会，最后留下无尽的痛苦与遗憾吗。”
　　感觉自己错过了九十九集的司书一脸震惊：“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父子？中也是兰波的孩子？我怎么不知道……不对，他怎么可能带着孩子来这里做任务，你给我说清楚！”
　　陀思：“哦，没什么，我乱编的，毕竟波德莱尔那家伙以金币为酬谢，委托我转移你的注意力。”
　　司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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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书馆里的怒吼波德莱尔暂时是听不见了，他正穿着厨师服，带着轻快到轻浮的笑容，开心地和坐着发呆的人用法语打招呼。
　　兰堂的手指下意识颤了颤，脸上却仍然不动声色，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神情：“我的法语不是很好……”
　　“请别在意！亲爱的朋友，”他的兴致十分高昂，是一种喝多了被人丢入瓢泼大雨，也会踢着雨水起舞的高昂，“我听前台的朋友说你在巴黎待过一段时间，所以才特意出来见你——关东煮对吗？稍等。”
　　关东煮的分格锅子原本放置在厨房，被他轻轻松松整个拎到吧台，说道：“想吃什么请随便拿。”
　　兰堂被扑面而来的的热气晕得眼神恍惚，好一会儿才提起精神，打量起这个头发挑染得十分不羁的男人。
　　虽然穿着厨师的服装，但很明显不是厨师。头发长得不可思议，似乎并没有好好打理；露出一角的丝绸衬衫应该造价不菲，但也被他穿得随意；之前手上应该还戴着手套，所以皮肤上有轻微的压痕……他是穿着高跟鞋吗？和他绿色掺杂着金色的头发一样配色的高跟鞋？
　　兰堂有些恍惚地拿起一支竹签，进嘴才发现这是一串鱼肉丸子。和商店里的包装食品完全不一样的鲜美柔嫩，咬下一口就会被深深吸引。
　　很好吃，但一想到这是鱼肉，他就下意识通感到了某种寒冷彻骨的意象。
　　波德莱尔翻过吧台，十分没有社交距离地坐在他身边，眉眼含笑：“觉得冷？来尝尝这瓶辣椒酱，它火辣得能让你联想到在沙滩上舒展身体的犹太女郎，那痛楚带着愉悦的狡黠，仿佛直接目睹酷烈之阳……”
　　兰堂：“……”
　　不知道是不是被对方高超的比喻技巧击穿了防线，兰堂提线木偶般接过那瓶辣椒酱，舀出两勺。层次丰富的香气刺激着人的食欲，光是看着那深色火焰般的颜色，就让人在视觉上感到了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