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水中月(四)5


  “也没有很多吧。”折柳明白了小丫头的用意,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的头发,缠绕着她身体的无形丝线却陡然缩紧,把她抬了一半的手臂压了回去。她黯然缩回手,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你想知道什么,如若我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丫头天然对好看的人有亲近之心,又得了她这么一句话,便挨着她坐下,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姐姐你见过仙人吗?”
  话音刚落,折柳便感觉一股冷气从她脚踝上的铃铛里散发出来,慢慢爬遍了全身。
  “我……”她涩然开口,“我曾经去过绝云间,有幸在那里见到了隐居的仙人……”
  小丫头用手托着下巴,睁大了眼睛,惊喜地问道:“那姐姐见过罗小妹整天挂在嘴边的仙人哥哥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被她刻意压在心底的念想像一粒种子,转瞬间就生根发芽,疯长成了参天大树。她感觉周身的寒冷愈发蚀骨,浑身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姐姐,你很冷吗?”小丫头发觉了折柳的不对劲,关心地侧身问道。
  折柳拢了拢自己的衣服,扶着树干勉强站起来,手里攥着的馒头也已经被冻成了冰碴子。
  她往后退了一步,强忍住颤抖,说道:“抱歉,姐姐还有事,以后有空了再来找你。”
  小丫头担忧地拍拍屁股站起来,乖巧地点了点头,皱着眉头问:“姐姐你要不要多穿点衣服,我回去找阿娘……”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折柳摇摇头,又往后退了一步,“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小丫头见她一再拒绝,便识趣地不再坚持,道完别后便转身回家去了。
  折柳目送着小女孩儿走入家门,这才放心地收回了视线,低头看向自己脉络清晰的手掌,刺入骨髓的寒冷让她变得麻木,仿佛回到了在高山之巅徘徊的曾经,被囚于万物不可及的人世之外,像一棵树、一株花,乃至一捧雪,慢慢成为这个世界运行规则的一部分。
  唯独不像人。
  折柳仰面看着天上残缺的月亮,忽然笑了一声,低声喃喃道:“这就是……代价么?”
  她曾三次飞蛾扑火,换来的就是这种下场吗?
  这样的因果代价,未免过于失衡。
  手里的馒头已经碎成了冰渣子,折柳忽然五指一握,将其捏成了齑粉,白色的粉末顺着指缝纷纷而落。
  “不对。”
  她闭了下眼睛,忽然迈出了脚步,在万千无形丝线的桎梏中如折翅鸟雀般踉跄前行,心中悄然升腾起的火苗点燃了滚烫的心意,与规则和枷锁强加于身的寒冷暗暗相抗。
  “不……不应该是这样。”
  她这样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哪怕于天理面前,人命贱如蝼蚁,因果也应该是对等的,不然,那个不知名存在没有必要诱导她一次一次做出选择,用所谓的代价来激发她的愿力。
  人只不过是会思想的苇草。
  但是,人的尊严就在于思想。
  她强烈的愿望,是她被挑选的原因,也是她足以与被安排的命运所对抗的筹码。
  乌云蔽月。
  她走过的路上留下了一串冰花。
  折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是冥冥之中的牵引让她片刻也不能歇息,如同被另一极所吸引的磁石,既然感应到了,便再也停不下来。
  来不及了。
  她要见他。
  四度死亡,三次飞蛾扑火,她不相信,命运的砝码会如此倾斜。
  她要再赌一场。
  待铃声姗姗而至,荻花洲已然变了一番模样。
  黑气缭绕,残骸遍地,风中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
  如同炼狱。
  明明是极度可怕的场景,折柳却仍旧没有停下脚步。
  因为她看到了战场上仅剩的那个人。
  “别靠近我,”魈一手握着和璞鸢支撑着自己,一手捂住自己的半边脸,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黑气,在力竭之前低声轻喝,“滚。”
  折柳置若罔闻,脚踝上的铃铛一步一响,慢慢走近他。
  “你……”魈周身的黑气愈发浓重,那双金瞳里满是狠戾,整个人似乎都要被黑暗完全吞没。
  唯有一丝意识维系着他的片刻清明。
  这里还有个人类。
  他不能在这里发狂。
  铃铛声由远及近,像是一柄忽然划破黑雾的长枪,似乎能够隐隐压制住他的钻心蚀骨之痛。
  他抬起头,耳畔咆哮着的哭嚎瞬间如潮水般散去。
  只剩下清脆的铃铛声。
  “……谁?”他始终紧握和璞鸢的手指终于卸了劲,伴随着鸢枪倒地时“砰”的一声,他彻底昏了过去。
  折柳原本一直被困于无形的丝线中,更难以驾驭清心铃中蕴藏的力量,反而多次遭反噬,直到目睹魈倒地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愿力冲出她的身体,和清心铃发生共鸣,万千无形的枷锁轰然断裂。
  她什么也顾不得,冲过去抱住了要倒下的夜叉。
  月波荡漾,猎猎风响。荻花丛中,纤弱的女孩跪地勉力扶住了少年满是伤痕的身体,眼泪却早已夺眶而出。
  她颤巍巍地扯出一点微笑。
  “这次,接住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引自帕斯卡尔《思想录》

第5章 水中月(四)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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