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64
银白的鹤氅,玉锦的料子,铺满了银色绣线绣制成的祥云图样。
他个子又高大,身姿挺拔,英气勃勃,立在这素白一片的雪地里,还有那么几分傲然独立的意味。
若不是那鹤氅后还未来得及收回的那只手,他只怕一时间还无法发现梁雁在此。
“东西我丢了,你说话可要算数。”
那只素白的手缓缓收了回去,宋随再也看不见,只听见那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再看着雪地里被人随意抛弃的手炉,混着脏污,孤零零地躺在那。
一颗心也陡然沉了下去。
当真是可笑,那人前不久还在与他谈论‘付出’,‘牵绊’,‘真心’。
原来这些她所认为重要的东西,在自身利益面前,也可以转头就抛掉。
他差一点就要以为,她和别人不一样。
梁雁动作太快,扔手炉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谢天佑此时还以那副咄咄逼人的姿态压迫着她,可自己瞬间已然占了下风。
“你……”,未免有些不按常理,他闷闷松了手,却是不好再说什么。
谢天佑这个人,难缠得紧。
他又天不怕地不怕的,若是这么长久与他耗着,反倒是自己吃亏。
今日有个这样难得的机会,她自然要牢牢抓住,好叫他以后识相一些,不要动不动就来寻她的麻烦。
梁雁悄悄往后退了一步,难得对他露出笑脸:“今日多谢谢公子手下留情,希望我们之间的误会就到这里为止。
“下回若是路上碰见,为了不碍公子的眼,我一定退得远远的。”
上京中人,尤其是女人,要么虚伪假意,要么冷漠无情,要么跋扈刁蛮。
只这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丫头,倒出人意料的,横冲直撞,是个蛮憨直楞的。
谢天佑被架着,他又好面子,不能出尔反尔,只得不情不愿点了点头。
梁雁见状很快便提起裙摆,飞快地从边侧绕过他,往出口的方向去了。
从长廊下来,有一个拐角,谢天佑背对着此处,看不见这里的景象。
所以方才梁雁当机立断地拿了手炉往这边抛了过去,这会儿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得赶紧将东西捡走。
梁雁小跑着到了拐角处,暖炉果然好端端躺在这里,她唇角微勾,上前将东西拾起,用袖子擦了擦,又好好地塞进怀里。
再起身时,偶然瞥见刚刚暖炉掉落的地方,有一对脚印。
脚印深深,像是站了许久。她没多想,一脚踏上去,往外头走了。
宾客此时散得差不多了,一路上没什么人,她很快便到了大门口。
梁雁此时心里还在想,若是宋随还没出来,她就先在马车上等一等他。
但他若是在里头逗留得太久,她就叫莫春羽直接赶马走人,让他在这里等上一等,也尝尝上一回她被独自抛下的滋味。
可理想与现实总是有着极大的反差的,比如此刻,她怔怔地等在早间莫春羽停马的位置,此处已空无一人。
身后的门房提醒她:“小姐,这里的人在你出门的前一脚就驾车离开了,你若是现在追上去,约莫还赶得上。”
如那门房所言,地面上蔓延着清晰的车辙印,是刚刚留下不久的。
有阵冷风掠过,梁雁微挺直了背,此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原以为,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与宋随之间,应当有了些不同。
至少即便是不谈当年的救命恩情,她在心里也早已经将他当做朋友了。
方才在国公府里,两个人被迫挤在柜子里,靠得那么近,她明明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有力的,温热的。
她分明觉得,他们两人已是不同。
可明显那人并不这么看她,她在他眼里,仿佛只是一件工具,需要时便耐着性子与她说上两句好话,不需要时便连戏也懒得演了。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薄情寡义的人。
明明今日是为了他才一早起来参加这个她并不愿意来的宴会,明明也说好了这次不会再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可他还是自己走了。
这么冷的天,车马也不给她留下,压根就没想管她的死活。
越想越委屈,梁雁木然地抬起脚往前走,她再也不想和宋随说话了。
等他那破屋子修好了,她便同爹说让他早点搬出去,省得留在梁府浪费他们家的伙食。
梁雁负着气往家里走,路上冷不丁还摔了一跤,好在碰上个顺路的车夫,坐了人家的菜车一路回了府。
一进屋,盈双和碧流便觉着她的神情不对,递了热茶过来,“出了什么事,小姐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
发髻塌了,衣裳也乱糟糟的,仔细看,裙摆下面还挂着片菜叶子。
梁雁对着镜子拿帕子擦了擦脸,接过热茶喝下,暖了暖身子,这才义愤填膺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同两人讲了。
两个丫环听了,似是比她还要气愤,碧流替她解开头发,重新梳理,“小姐,当初我就说了,咱们不该把人家带进府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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