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点迷津妄议国事19


  工夫不大,谷矫引着一名短须太医进来。
  那大夫先跪谷梁初,谷梁初伸手扶住他说;“曲太医不必多礼,且瞧病人。”
  曲太医似是常来王府行走之人,闻言跟着谷梁初来看弓捷远,见不认得,因问,“这是哪位贵人?”
  “曲太医没见过他?”谷梁初淡笑着说,“可非寻常人,是镇东将军府上的小帅爷!前日父皇擢他入了府军卫,暂且先领孤王府上司尉之职。”
  曲太医闻言微微讶道,“却是涤边将军的儿子么?那可真是一位贵人。怎么刚入王府便生病了?”
  弓捷远听他提到父亲名字,把眼瞧他一瞧,没有说话。
  “实怪孤王灌了司尉几杯冷酒,”谷梁初道,“不料小帅爷是个没酒量的。回去又睡得不对,冻着了些。”
  “酒伤脾胃,”曲太医立刻便说,他伸手切着弓捷远的脉搏,微微有点摇头晃脑的意思,“开百窍而纵寒邪……唔,确是受了一点寒凉,体内又有暗火,炎冷交杂忽炙忽冻,铁人也磨病了。可能不是一副药就能好利索的。先照老朽的方子吃上两天,六顿六碗,见好便停,素上几日暖上几日,缓缓地就将养起来了。若不见好,老朽再来切脉换方。弓将军可是国之良将,他的儿子自然也是好的,切莫留了病根。也不知道将军的身体怎么样了?”
  没人回答他这句问,谷梁初听他诊完略谢了谢,又命谷矫陪着这位太医出去开方,然后伸脚踢了榻边一下,低道,“怎么着?良将之子还再睡么?中午也未用饭,等会儿又要喝药,这工夫可想吃点儿什么垫垫你那受了伤的脾胃?”
  弓捷远缓缓坐起身,把眼看看谷梁初:“既得喝药,王爷的慢毒且先停上几顿成吗?药性相克,混合起来直接将我给毒死了,王爷这场大戏才敲过锣就得收场了呢!”
  谷梁初不想理他,转身走回书桌旁边,又自看书。
  过会儿梁健进来禀复谷梁初道,“曲太医回去了。谷矫去抓药了,等下属下看着人熬。”
  谷梁初唔了一下,吩咐他道,“先去厨下,管什么东西和什么碗,只给这个病夫折些吃的回来。”
  “哎!”弓捷远闻言立刻便要下榻子来,“我才不吃他折的呢!且请厨子煮口素面,好好刷刷锅子,还用昨儿的汝瓷汤碗。”
  梁健憋着笑意,不看弓捷远,只看自家王爷。
  谷梁初挥手示意他去,临时添上一句,“孤也想素面了,与孤也煮一碗。”
  素面鲜香微酸,汤头又宽,老大一碗热进肚里,弓捷远便觉得自己好了,对谷梁初道,“该是不必喝药的了。”
  谷梁初冷哼一下,“五品官员月俸只十七石,折成现银不过六两多些,除了吃饭喝茶基本没有剩余,就连官服也得朝廷补贴,你这还刚上任,但有行动都得预支。一副汤药总得三四文钱,便真好了也莫浪费,与孤喝足六碗。”
  弓捷远听得吃惊,脱口说道:“王爷这般懂得算计?”
  谷梁初瞥他一眼,“怎么?你们将军府很有钱吗?平素花销随心所欲?”
  弓捷远只得无赖,“这怎么比?王爷不是皇上的亲儿子吗?”
  “皇上都穷!”谷梁初又哼一声,“他只夺了天下,又未夺得宝藏。”
  “宝藏不在天下里吗?”弓捷远立刻就道,“久历前元苛政,民商不富虽是真的,开武建殊两朝也还留下那些贪官污吏了呢?还不趁热打铁借着肃讨抵抗新皇的机会宰了放血却等什么?从前边关缺吃少穿之时我总是想,若是有朝一日可以杀富济贫,谁肥先捅谁的肚子,倒要看看那些民脂民膏是黑是白。”
  谷梁初不由皱起眉头,“开武皇帝最忌贪墨,吏治严到苛酷地步,建殊统国未满五年,始终沿袭开武旧法,哪来许多肥官留给你杀?”
  弓捷远颇有一些不以为然,“皇帝再严也挡不住官员贪心,凡是权无监管之处必有贪墨。你们谷梁家只忙看管异姓臣子,殊不知自己的亲戚一直都在偷吮社稷,却比谁都卖力!”
  谷梁初凝目看他,“皇子成年皆就藩地,京中还有什么管不了的亲戚?”
  弓捷远睡得足了吃得饱了,这时微微出了点汗,只觉身上轻松,起了争议之兴,略显不屑地道:“王爷当谁都是傻子?别的暂且不论,只说皇后母族冯氏一门。皇后虽嫁北王为妻,这二十年都在燕京静守,老国丈却不只这一个女儿,个个都是皇妃夫人,转着圈儿的豪贵姻亲。他自己是开武皇帝最倚重的武将,所育儿孙皆在朝中任着要职,几乎就拿着南京的命脉,伸手金覆手银的可是什么秘密?哪个皇帝都不查他,外戚可用就藩远置?还是沾染不着朝廷的进出款项?只教从手上过便能留一层油!王爷不敢进言皇上宰杀他们,也别混淆视听逼着旁人都做睁眼瞎子。”
  “放肆!”谷梁初厉声喝道。
  “放肆!”弓捷远点头认道,“若不放肆却又如何?躺这一日我也想明白了,不管弓挽委曲求全还是野性难羁最后下场都差不多,该关关该放放,该灭口的时候绝对不会悯我谨慎小心,如此何不舒服些好?”
  谷梁初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渐有青筋浮现起来。
  弓捷远盯着那拳,又慢慢说,“王爷不必如此惊怕。冯家虽是皇后母族,亦是建殊权臣,从前对咱皇上也非鼎力支持——你们挥鞭南下国丈国舅可曾策应?怎么听说最后南京巷战还是妹夫对着舅子打呢?建殊皇帝也是家里的姐夫妹夫,且为开武皇帝亲封的继位之君,哪有不帮正统反帮篡取之贼的道理?那时可巴不得割掉你们人头去立功的。便是皇上皇后伉俪情深能抵得过害命的仇?所以冯氏之债一时不讨并不等于永远不讨。王爷也莫谨慎过了,但凡男人,对个老妻,再有情谊也难爱屋及乌。你且私下把那冯家油水摸清,逮个良机亮给皇上瞧瞧,不信他见财帛会不动心。要下手时你再顺水推舟送个取卵留命的人情给冯皇后,可不一举两得?”

第11章 点迷津妄议国事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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