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吕宦官弄权成拙


  弓捷远心里滋味复杂,且又不太相信这话,自然再追问道:“什么旧怨?”
  “他们党里有个姓邰的人,好多年前做了涤边将军的参军。那时涤边将军尚未镇守辽东,还跟着开武皇帝东征西讨,与这参军意见不和,先斩后奏地给杀了。”谷梁初悠悠地道。
  弓捷远从未听过此事,瞠目问道:“那我爹他……后来总在辽东,也是因为周阁珍啊?”
  “那又隔了好多年。你六七岁时就随涤边将军来了辽东,说是家在顺天府,实际上大都是在边防过的,一晃就是十一二年。”谷梁初不直接答,仍旧缓缓地说,“不过是因为开武皇帝已经老了,脑子也糊涂了,涤边将军却很年轻。大祁北线东线防务最重,皇子都需身负塞防之责,他不来守胶辽却去哪里?他既得用,也很懂得避风头,才能挺立这么多年,没被周阁珍这一干人等弄掉。只是争斗远未结束,又一新朝开始,把握大祁命脉的却还是那么些人,至多不过父易了子……”
  “他们能够遮天?”弓捷远插嘴问道。
  “倘若为了利益,不得不容他们在朝堂上蹿下跳,”谷梁初语速极慢地说,“就能遮住许多人头顶光线,包括你与孤王。”
  “皇上如此忌惮我爹……”弓捷远忧心忡忡地道。
  “父皇也忌惮周阁珍!”谷梁初毫不避讳,“他不忌惮的也没几个,还都用着,不过是怕扯了筋皮拽了骨头。”
  弓捷远接不住话。
  都忌惮,都得用,这场争斗必然乌烟瘴气。
  “谁想安心坐这龙庭,都得想尽办法换掉不放心的,都想清楚分出棋盘上的黑子白子。所以捷远,”谷梁初又看看他,低声地说,“你与孤也算是同仇敌忾。”
  弓捷远虽然觉得谷梁初这些话语不是空穴来风,却也不能全听他的一家之言,便又问道,“你师父跟周阁珍有什么仇?”
  谷梁初却不说了。
  弓捷远等了一会儿,又问他道:“就算你师父跟他有杀父夺妻之恨,你一个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又怎么会为你师父所用,非淌这汪污浊不堪的浑水?”
  谷梁初笑他拎不清楚,“并非孤为师父所用,而是师父为孤所用。罢了,一时也讲不清,你也不用急着知道。”
  弓捷远如何不急?只想一下抠烂谜底才痛快呢,“你到底想干什么?未来的皇位十有八九得是你的,有什么事情值得你妄动的?开武皇帝明白禁止皇子参政,更加不准结交朝臣……”
  “他管得那样多,”谷梁初不甚在意地道,“父皇还不是夺了他钦定的储君之位?”
  弓捷远倒吸一口凉气。
  所谓大逆不道,有谁比得过他?
  “可你若不消停,皇上也会忌惮于你。”弓捷远挣扎道。
  “从他登上宝座那天便已开始忌惮,提防孤会随时弑父夺权,妄不妄动都是一样。”谷梁初的脸上看不出个具体表情,没人能够猜到他是什么心思。
  弓捷远又卡住了。
  亲生父子。
  王府已不远了,透过帘缝儿往外看看,弓捷远最后问了一句,“你既然肯同我说这些,就没打算放我活着离开吧?”
  谷梁初的眼角抽了一下,没有回答。
  返回王府正好赶上午膳,弓捷远虽然出了趟门,实际上没走几步,胃口不是很好,草草吃了一点儿之后喝了汤药,自去看望不系。
  马厩果然宽敞干净,光线也好。
  弓捷远先是看看槽内,但见豆粕麦料十分充足,盐水淡水也都干净,微微放了些心,然后才用手掌拍拍不系脖颈,把脸伸去贴着它道,“换地方了,你习惯吗?”
  不系低哼两下,似是回他。
  “这儿离我近,”弓捷远又低声说,“不管怎么,能常常见。”
  “司尉这般爱马。”不待马再哼鸣,一个尖细声音由后说道,“挨挨蹭蹭,不像主子坐骑,倒像是对儿情人。”
  弓捷远听出说话之人心存恶意,把他讽成两脚之马,不由眉头微蹙,扭身看了一眼。
  果然便是吕值。
  吕值笑嘻嘻地,样子不似面对谷梁初时那般恭敬有礼,反而有点儿洋洋得意或者居高临下,又或者两样兼而有之,他横着上身走过来,下身却又配合不上,样子颇有一点儿滑稽。
  “司尉这马果然极好,不怪王爷也看上了,椒房独宠,自己混个院子,以后就和司尉一样,日日都在咱们这儿了。”吕值语调阴阳怪气,表情又恶又邪,让人瞧着就觉心口翻腾。
  “马就是马,”弓捷远冷冷地道,“什么椒房独宠?吕大人未免用词不当。”
  “我是伺候人的,自然文武不精。”吕值便又阴笑着道,“哪比司尉才华过人,张嘴就是百把十首诗词,不重样的?”
  第31章 吕宦官弄权成拙
  弓捷远看出这人就是专门来挑衅的,没再接话,只是冷冷瞧着他那五官还算端正却又怎么瞅都让人觉得不适的脸。
  “且也是算有家世的。”吕值继续怪里怪气地说下去道,“将军之子,便是伺候人呢也能五品起步,真叫寻常人家羡慕死了。”
  “你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吗?”弓捷远发觉这人对自己充满了敌意,冷冷问道。
  “我若有个将军的爹,”吕值不好好答,仍旧妖里妖气地说,“哪能来做这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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