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目光

　　安茜拿什么东西其实都是一样的。
　　拿什么都很俗气。
　　拿书，像是在估量它的价格。看书，一只手却把玩着书里露出的银质书签。拿着一幅画，表情百无聊赖。拿着盆栽，看上去倒像是思考怎么不动声色把它摔掉。
　　庸俗到极致。
　　没有一处符合他的审美。
　　手里的画笔迟迟落不下第一笔，他在考虑怎么改变，怎么修改安茜的表现，就忽然听到她说。
　　“画不出来吗？”很疑惑的声音。
　　声音又绵又软，尾调拖长。
　　甜甜的，带了一点故作姿态的神采。
　　很符合她的装扮。
　　“我在考虑怎么画。”霍闻西没有抬头，“我对画你这种类型的人没有感觉。”
　　这种类型，听起来，并不算十全十的好话。
　　然而在安茜或者安莱的耳中，可以将它完全过滤，自动归类为赞美，“听起来你没办法下笔，唉，毕竟我的确不是你可以把握的类型，我可以理解。”
　　“……”
　　“你没有说话了，你默认了！”她得意洋洋的，仿佛获得了一场虚拟胜利。
　　“……”
　　画室里的安静持续了一瞬间，霍闻西可以继续思考。
　　但是，随后。
　　他又听到那个软绵绵、甜蜜的声音，在问，“这个盆栽，可以送给我吗？作为我做模特的报酬。”
　　盆栽就是很普通的盆栽。
　　作为盆栽的瓷器是褐色的，里面埋了深黑色的土，种着一颗从花园里移植出来，长出幼苗没多久的玫瑰。
　　绿芽脆生生的，生机勃勃。
　　但实在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霍闻西：“随便。”
　　“那好哦。”
　　安静重新恢复，他继续构思。
　　可惜那道声音又只停顿了极短暂的一小会儿，再次响了起来，“我先确定一下，画室有其他人来打扫吧？”
　　“是。”
　　“我……”
　　霍闻西皱眉抬头。
　　毕竟是养尊处优、在阶级分明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贵族少爷。
　　虽然平时看起来温和无害，但一旦冷下脸，就完全不同。
　　气压变低，安莱却完全不怕，反而高兴道：“你不高兴了？”
　　霍闻西：“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说你只画你喜欢的人吗？我不算喜欢的人，当然我一点也不伤心，因为我也不喜欢你。当然我还是大发慈悲的决定帮你。”
　　“你不是要灵感吗？不是看感觉作画吗？”
　　安莱不闪不避地和他对视，看那双从始至终，没什么起伏波动的，淡灰色瞳孔里终于染上几分情绪。
　　她纤细的手按在褐色的花盆上，涂的红红的指甲拨弄绿芽，掐住一小片翠生生的叶。
　　她随意摆弄一会，忽然对他一笑，将它高高举起。
　　然后放开手。
　　花盆哗啦粉碎。
　　里面的土和幼苗掉出来。
　　安莱踹了一脚，带着几分借题发挥的恶意。
　　笑的又庸俗、又心虚、又恶毒、又期待。
　　“怎么样？有生气的感觉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目光
　　10.
　　安莱笑容嚣张，一只手却在背后攥着。
　　这是她从昨天晚上就想好的方法。
　　小说里，霍闻西真正对女主感兴趣是因为女主的柔弱下的坚韧，恐惧里的善良。他说只画自己喜欢的东西，是真的。
　　女主就属于那种“东西”中的一个。
　　她纯粹无瑕，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纵使处在远离社会、阶级分明的圣耶弗斯学院仍然坚守本心。
　　善良、纯洁、清澈、顽强。
　　是霍闻西笔下画过的最特别的人，被邀请担任她画作的模特，成为他笔下的人物，他的缪斯。
　　但是，这些关键词，无论怎么看都与安莱的大相径庭。
　　她是俗透了的人，屈服权威，遵守规则，她早早就认清了自己无法改变世俗的规则，于是调整好心态迅速融入进去，只想顺着规则往上爬。
　　不顽强也不善良，可以被金钱收买，也可以被权势压服。是被淤泥染污的水。
　　更不要提走在另一个巅峰的安茜了。
　　所以安莱最后选择剑走偏锋。
　　画一幅画可以很慢，也可以很快，最快的不到一天就能完成，要是不能在这次机会里成功勾起霍闻西的兴趣，谁知道下一步的进展在哪里？
　　况且，她能把握的只不过是霍大少回来前的一周，谁知道对方又会带来哪些变数？
　　安莱选择了和女主完全相反的方向。
　　既然女主是善，是坚守的本心。
　　那么安莱就干脆走恶的路线，怎么惹人讨厌怎么惹人来，嚣张恶劣的性格、夸张的妆容、对比强烈的的衣服。
　　还有庸俗的妆容。
　　庸俗又美，俗到极致也具有强烈的冲击力。
　　强烈的喜恶一样能激起人的情绪。
　　霍闻西看了她很久。
　　久到安莱脸上的表情渐渐坚持不住了。
　　终于在她忍不住换个表情前，他收回目光，“不要动。”
　　画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不久后，响起了画笔的刷刷声。
　　【霍闻西好感度：50。】
　　安莱松了一口气。
　　她不再做妖，开始安静当一个合格的“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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