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29
“我回头替你在汝宁王面前说一嘴。”执柔低声说,“你先别急。”
那日晚饭后,执柔把这件事说给了齐楹听。
“这座矿是私开的,无论如何都不敢报给州郡。”执柔说,“开矿的人显然是料想到了这一重,必然和官府衙门有私下往来。”
“这儿可是益州啊。”齐楹缓缓道。
既然齐桓做了天子,益州便是天子脚下,哪怕近在咫尺的地方都出了这样的事,再往远处看、往深处想,不知道有多少腌臢事藏在这静水下面。
“应峰的妹妹,我之前见过好几次。”这些话执柔说得很慢,“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先前她整日里哭,差点没了一条命,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寡妇,因为自己丈夫下落不明,连报偿都拿不到分毫。”
“你知不知道民间,有个说法叫‘嫁死’?”齐楹突然问。
执柔摇头:“不曾。”
这词从字面上看,并不难理解。顾名思义,是准备嫁给死人的意思。
那些常年劳作于矿场上的人,行走于刀尖上,很难有女人愿意嫁。但很多时候,若这群人命丧泉下,家属又能得到丰厚的报偿。久而久之,很多人把女儿嫁给他们,暂时组成家庭,为的就是日后能靠这些人的赔命钱赚一笔。
齐楹把这个词的释义给她讲完,缓缓说:“这样的事,虽然你情我愿,只是说到底,一个穷字当头罢了。”国富则民丰,挣扎在困厄生死间的人,处处都是陷阱,步步都是灾祸。
“我不是在说应清,我只是替他们不值。”齐楹为这件事简要做结。
执柔拉着齐楹的手:“我晓得说这样的话是会叫你为难的。可微明,我仍想问问你,能不能有法子帮帮他们。”
“这一切,你说是为了我。我心里高兴,又不希望仅仅如此。”她用两只手裹着齐楹的手,握得紧紧的,“都说佛陀慈悲,我求你,别只渡我,也渡一渡众生吧。”
齐楹蓦地笑了:“别这么说。”他顿了顿:“人唯有自渡。”
“你说的事我记下了,必然会给你一个说法的。”
他从不会怪她做意料之外的事,这是她的慈心,何尝不是他的另一重寄托。
人活于世,齐楹心里装得下执柔,也装得下苍生。
*
益州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宫阙,齐桓如今住在城中的一处宅第里。
前后两处庭院,木构的回廊上悬挂着风灯。后院面阔三间,单檐悬山。重阁连廊,曲折回环。且依山而建,引水成池,池中假山绿岛,沙鸥禽鸟相映。
虽没有来得及大兴土木,却也是奢华到了极处。
他的书房坐落在池塘西南侧,上头的牌额写了“春庭日永”四个字。
高慕站在地罩前,对着齐桓行了个礼。
“朕不是同你说过,叫你老老实实跟着阳陵翁主,你怎么此刻过来了。你如今是朕最信得过的人,高慕,你可别叫朕失望。”
齐桓说话时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阳陵翁主还听话吗?”
听到阳陵翁主四个字,高慕眼中闪过一丝压抑的情愫,又被他克制下去:“一切如旧,陛下。”
齐桓听完后还算满意:“如今她也算是老实多了,只要她父亲为朕做事,她便只能乖乖听话。”他顿了顿,“那你今日又为何事而来?”
他手中捏着一根细细的狼毫,就着紫檀木桌作画。
画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身着曲裾,绾着垂髻。他的画技昔年受过大家指导,人物的神韵描摹出了七八成。高慕的目光轻轻落在这幅画上。
“陛下,微臣大概见过画上的这个女人。”
他呼出一口浊气:“在齐楹身边。”
一滴黑色的墨从悬在空中的狼毫中掉落下来,恰好滴落在女人的脸上。
像是晕染开来的一滴泪。
白璧有瑕,这幅画算是毁了。
齐桓缓缓抬头:“你可看清了?”
话是平淡的,语气中又带着肃杀。
“这样的画,微臣在陛下书房中见了十几幅,是断断不会看错的。”
齐桓的目光重新落回这幅画上,看着画中女人宜喜宜嗔的神情,眼中神色变幻莫测。
“好啊。”
他将笔放在云山笔架上:“朕也当真是许久没见过她了。”他笑着望向高慕,“你知道她是谁吗?”
高慕摇头,低声说:“微臣不知。”
“你既然知道了齐楹的身份,为何猜不出她来?”
未到冠龄的人,如今也有了不怒自威的气魄。
齐桓慢条斯理道:“她是齐楹的皇后,薛伯彦的侄女,薛执柔。”
*
走出齐桓的书房,一个纤细的人影正站在石榴树下。
高慕退后半步,对她恭敬的行礼:“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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