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0


  她身上穿戴着皇后的翟衣凤冠,却无异于是一张煊赫辉煌的皮囊。
  皮囊之下,仍是千夫所指的薛氏之女。
  元享很快便回来了,手里拿着的是一身半新不旧的妃色深衣,不像是嫔御该有的规制。
  “会穿吗?”齐楹问。
  执柔从元享手中接过这身衣服,轻轻嗯了一声。
  她环顾四周,齐楹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屏风在那。”他的手指指向一个方向。
  执柔很少有机会自己更衣,以至于齐楹换过衣服后已经喝完了一盏茶,她仍在和系带较劲。当执柔抬起头看到站在屏风旁边的齐楹时,着实吓了一跳。
  光影斑驳陆离,齐楹堪堪站在灯火幽晦处。
  “陛下……”
  她犹豫着叫了一声,齐楹对着她伸出手:“转过去,朕来帮你。”
  虽早知道他看不见,执柔的手指捻着自己的袖口,惴惴地转过身去。
  她感受到齐楹的指尖贴着她仅着中衣的肩膀,顺着手臂滑至腋下。那里有两根带子,他轻轻挽了一个结。
  “还有吗?”齐楹问。
  其实腰侧还有一个系不上的带子,执柔抿着唇低声说:“没了。”
  齐楹没理会她这句话,手指顺着她的腰线一路向下,摸到了另外两根系带。
  他指腹的温度隔着一层衣料透过来,清清浅浅的呼吸似有若无地吹来,执柔下意识屏住了气息。
  “不要憋气。”他似乎是一笑,“别紧张,朕看不见你。”
  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能通过语气和唇边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来判别他的心情。
  只是此人生性如此,似喜似悲,叫人无端觉得疏远。
  执柔收回目光,跟在齐楹身后走出了屏风。
  “陛下,已经都准备好了。”元享恭谨道,而后他的目光徐徐向执柔的方向飘来。
  “你不必跟着了。”齐楹没有接过元享递来的盲杖,而是对着执柔伸出手臂,示意她挽上来。执柔试探着将手伸过去,松松的握住他的一片衣袖。
  齐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轻轻抬起手臂,将执柔的手指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执柔的手指微微一僵,下意识抬头,齐楹面不改色:“你要为朕引路,知道吗?”
  他晃了晃两人连接在一起的手指,从容道:“太松了,朕借不上力。”
  他说得冠冕堂皇,执柔却莫名松了口气。
  他们没从承明宫的正门出去,而是绕过角门一路往西边走,一路上,齐楹如履平地,并不需要执柔引路,甚至有时还能为她指一指方向。
  “从这大概可以看见一座塔。”齐楹指着东南方的天空,“那是青檀寺。浮屠高百丈,四角金铃清越宛转。寺中种着一棵大槐树,说是有几百年了。你去过没有?”
  执柔摇头:“不曾。不知这寺是求什么的?”
  “姻缘。”齐楹似真似假道,“想不想去求一求,让你早一点见到齐桓?”
  执柔看不懂他,也没想过要去看懂。
  他的容颜被面上的那条丝绦遮挡得看不真切,唯有那张分外精致的薄唇挂着微不可见的弧度。
  执柔迟疑着开口:“臣妾……”
  “算了。”齐楹打断她的话,拉着执柔的手指继续向前走,“朕这么说,也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出了徽华门,外头停着一辆朴拙的马车。
  看上去约么是五六品官才坐的那种。
  马车得得地行在官道上,马蹄踏起一层薄薄的尘土。风中花香隐隐,执柔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你在看什么?”齐楹靠着软枕,手中拨弄着一对狮子形状的银镂球。
  执柔已经渐渐习惯了他敏锐的感知力。
  “臣妾已经有六七年,没有见过这长安城了。”
  她十岁入宫,自此之后再没能踏出禁中半步。在执柔心里,一直以为自己将永远走不出未央宫了。
  店肆林立,阳光跃金。高甍碧瓦,飞檐翘角。
  江山不知换过多少主子,高楼塌了又起,这长安城永远只有一座。
  “给我讲讲,外头是什么样子。”
  “招徕宛转,酒旗临空。”执柔笑笑,“只是比臣妾小时要冷清了些。”
  她说得是实话,齐楹也不是一个愿意听人粉饰太平的人。
  “那真是可惜了。”齐楹笑道,却也不见生气,“不要再用这个自称了,出了未央宫,我就不是主子了。”
  “除了名字,你还有小字么?”他问。
  “没有。”执柔答。
  “这样,”齐楹倚着墙,换了个很放松的姿势,“你唤我的表字吧。”
  “微明。”他勾唇,“齐微明。”
  这两个字可以联想出许多东西,似是浓雾之下,破空而出的一线天光。
  “微明。”执柔顺从地唤了一声。
  *
  齐楹要去的地方正是青檀寺。
  七月七刚过,寺里正在“行像”。
  所谓行像,便是一种角抵奇戏,有辟邪狮子,吞刀吐火。登幢踩索,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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