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30


  两个人的手便在此刻碰触到了一起。
  细腻光滑的青丝,冰凉华丽的金钗,还有女子柔软的指腹。
  执柔下意识想收回手,却被齐楹抓握住,他握着她的指尖,引着她向发间探去:“你可喜欢?”
  其实早在他们成婚前,执柔便设想过,她和齐楹到底会走向什么结果。
  最有可能的便是如齐楹昔日所说的那般,算不得什么举案齐眉,或许是相互戒备,亦或是他将她弃之如履。
  他们二人之间怨偶天成。
  若她是齐楹,也绝不会允许自己接纳这样的女人。
  所以面对齐楹的疏远与戒心,执柔早可以做到照单全收。
  但有太多次,齐楹对她伸出手来。
  她却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这许多年来的宫闱泅渡,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守好自己的心。
  不论是慈悲心,还是阻绝情爱的心。
  她与齐楹之间,早已注定了结局。
  她不能动心,齐楹也不能。
  又或许这男人,三分真七分假,谈笑之间运筹帷幄,似假实真。
  “陛下。”她唤了声。
  可当齐楹偏着头问她怎么了,她却又说不出话来。
  “这么说,便是不喜欢了。”
  “不……不是的。”执柔深深吸了口气,“快进八月了,不知尚太傅家的女郎是哪日入宫。”
  “少府监收拾出了几处宫殿,住在哪,怎么住,还得听陛下拿个主意。”
  齐楹的手悬在半空,一室旖旎缓缓破碎消融。
  片刻后,他轻轻松开了她的手指:“下个月吧,朕还没有想好。”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入章城门。
  巍峨高深的宫阙压抑且逼仄。
  齐楹靠着迎枕沉默不语,好像又重新变成了新婚那夜,那个疏离遥远的君王。
  她在提醒他的同时,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
  执柔在椒房殿外下了马车,踩着车凳时,她忍不住回头望向齐楹。
  明明他眼上的丝绦遮住了半张脸,她却分明感受,那张一半浴着灯火的脸上,带着难以言状苍凉与悲伤。
  “薛执柔。”他突然开口。
  没等她回答,齐楹继续道:“朕做不到。”
  “什么?”她问。
  齐楹却笑:“没什么。”
  听着她浅浅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了,齐楹胸口一阵刺痛,他缓缓躬着身,伏在了案几上。
  尚存曾说,皇后心肠慈软,陛下何不以此利用她。
  齐楹不知道自己方才那句“做不到”到底在说给谁听。
  只是一瞬间,一种陌生的疼痛在凌迟他的理智,齐楹手握成拳,指甲刺入掌心。
  薛执柔。
  这个年轻的女人太过美好、太过芬芳,以至于他常常会忘记。
  她的身份不仅仅是大裕的皇后。
  他的人生宛若幽微的风中之火,合该任由他熄灭在这盛世的余晖里。
  *
  一连数日,齐楹都没再去见执柔。
  进了八月里,天气渐渐冷了下来。
  因着快到中秋了,齐楹专程去了一回昆德殿。
  大长公主正在抄经,齐楹没有打扰,在偏殿里等了小半个时辰。
  待她抄完经时,已经过了正午。
  “陛下来了。”齐徽在齐楹对面跽坐下来。
  “再过十来日便是中秋了,朕来看看姑母。”
  昆德殿位于未央宫最北,本就是个少有人来往的地方,再加之大长公主生性冷淡,不喜与人结交,故而这里愈显安静冷僻。
  “陛下和过去不一样了。”齐徽端着茶盏,安静地打量齐楹,“哪怕在北狄时,我也常常能想起陛下幼时的样子。”
  齐楹的话不多:“一晃十数年,哪有一成不变的道理。”
  他脸上没什么笑意,脸色也不太好,人看上去分外疲倦。
  齐徽默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才开口:“薛家那个女孩,陛下是怎么想的?”
  空气彻底安静下来,连风声都听不真切。
  齐楹笑问:“姑母在说什么?”
  “薛执柔。”齐徽并不喜欢打哑谜,“你有什么打算?”
  “她是大司马要朕娶的人。”齐楹缓缓道。
  “我知道。”齐徽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仍能洞悉他的心思,“你是我养大的,从你七岁开始便跟在我身边,微明,你心里想什么,我就算猜不出十分,也能推敲出一二。你如今已是天子,你喜欢谁、爱重谁,万万没有我插手的道理。只是薛执柔,她是薛伯彦的侄女,单这一条,你把感情投到她身上,便是错的。”
  她的声音虽不尖刻,却在萧索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她叔叔杀了多少齐氏宗亲,而有朝一日他若兵败被俘,你又岂会心慈手软放他生路?等到了那一日,你又该如何对待薛执柔?”
  家仇国恨。
  轻描淡写四个字,宛若大厦骤然倾塌,淹没他心中本不该有的心思。
  若站于青史之上,不论向后还是向前,唯有情爱二字,轻若鸿毛。
  “姑母。”齐楹突然开口,“朕或许,有一日可以不当这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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