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像是询问,却又没指望她会作答。
  “往后也会是这样的。”执柔还是开口了。
  “如今才知道,原来女人也是会骗人的。”他对着她招手,“来我身边。”
  今夜没有帝王将相,齐楹亦没有穿朝服。
  干净清冷的人,笑意盈盈地在同她叙闲话。
  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是想开了,还是想不开。
  执柔走到他身边,齐楹便将身子倚向她。
  “好累啊。”他笑着将下颌落在她肩膀上,没有用十成力,虚虚地贴着:“江陵现下在齐桓手上,你想回家去也不容易。”
  “不过我觉得,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去了。”
  不知道齐楹的意思,到底是他与齐桓谁胜谁负。
  执柔听罢摇头:“家里已经没人了,父亲战死后,母亲也病逝了。我是独女,自此便养在了大司马膝前。”
  “同我讲讲,江陵离长安这么远,你是怎么来的?”
  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许多细节都已经模糊。
  “先是坐船,臣妾记得江陵渡口旁边铸了一尊海女神像,臣妾启程那天,江上雾气昭昭,唯独却能瞧见这一尊铜像。过了江便换了骡车,走了两个月,快到长安时又改换了马车……”
  “就你自己?”
  “还有却玉。”执柔轻声说,“过江时没带足干粮,我们两个女孩儿又不敢露财,饿了就只顾喝水。那时候,臣妾还会苦中作乐,说到了长安,要将全长安的馆子都吃个遍。”
  齐楹轻笑出声:“之后呢?”
  之后便进了大司马府,出门都不是件容易事。
  再后来,便被送进了未央宫。
  不是个动人的故事,齐楹捏了捏她的肩膀:“都说江陵水草丰茂,等日后,你能重新回江陵去,记得替朕多看看。”
  回江陵去。
  不像是许诺,倒像是期许。
  他重新又用回朕这个自称,有意在强调着他们二人间的天差地别。
  齐楹似乎亦在盼望着,齐桓能早一天率着千军万马,挥师过江,一统六合。
  执柔看不见他的眼,却知道他眼中必然了无生意。
  他仍倚着她,执柔看着自己肩头那个男人的发顶,轻声说:“陛下为何不和臣妾同去呢?”
  风声呜咽,齐楹直起身子:“若朕当真成了亡国之君,自然是要以身殉国了。”
  他人在笑,说得很坦然:“好了,不说这个了。”
  执柔不喜欢看他这么冷清的笑,她仰着脸说:“元享不会死的。”
  他是齐楹的心腹,杀了他,便等同于和齐楹撕破了脸。薛伯彦不会做这种事,至少现在还不是和他割袍断义的时候。
  “朕知道。”这个道理他也不是想不通,“朕不方便去看他,你若得空,派人替朕瞧瞧,给他些银子。等他伤好了,送他出宫去吧。”
  执柔许久未语,齐楹舒展了一下酸胀的脖颈,莞尔:“你瞧,和朕走得太近,便是这个下场。”
  这话像是警告。
  此前他们二人之间或许有过一两回逾越,可齐楹如今愈发冷静自持。哪怕现下二人近在咫尺,亦像隔着万水千山。
  外头走来两个小黄门,对着齐楹叩头行礼:“陛下,我们都是大司马派来服侍陛下的人。负责陛下的一应饮食起居。”
  执柔抬起眼睫,发现齐楹已然换了一副神情。
  冷淡漾开在他唇角:“你们可识得字?”
  那两人眼观鼻鼻观心,齐齐答:“回陛下,不识得。”
  齐楹虚抬了抬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脚步声远了,最终消失在了摇动的帘子后面。
  齐楹的指尖落在紫檀木桌上,那里放着堆成小山一般的奏折,还有几卷散落的竹简。
  于帝王而言,这些太过平常,但对齐楹来说,已是莫大的奢侈。
  宜德圆砚里还凝结着没有干透的墨汁。
  齐楹用指节敲了敲桌子,神情泰然自若:“你瞧,自今日起,朕便彻底瞎了。”
  薛伯彦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元享的命。
  他想要的,是齐楹的那双眼睛。
  而齐楹此刻站在承明宫的灯光最暗处,像是作壁上观的局外人。
  执柔走近他,与他平视,像是要透过他脸上的丝绦,看进他眼眸深处。
  “我能做陛下的眼睛吗?”她轻声问。
  齐楹的眉心浅浅蹙着:“什么?”
  于是执柔把话又重复了一遍:“臣妾可以做陛下的眼睛。”
  灯火泼洒在她身上,她的眼底生出一丝粲然的光辉。
  第20章
  齐楹像是听到了一句好笑的话,他伸出手,掬起执柔脸侧的一缕青丝,绕在自己的指尖。
  “不要说傻话,也不要做傻事。”齐楹松开手,那缕秀发就像是流沙般流逝在他指缝里。
  “小姑娘太年轻,不知道爱惜着自己的性命。”
  “做朕的眼睛,可不仅仅是读西都赋这么简单。”齐楹抬起手,指向窗外的丹墀。那里正来来往往四五个小黄门,提着水桶,想要冲干净汉白玉石阶上的血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第20章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碎玉最新完结章节

正文卷

碎玉最新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