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中带着寒意,她鼻尖泛出一丝红,却没落一滴泪。
  迎春送她走到门口时,执柔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她接过迎春送来的那柄六合宫灯,而后又细声细气地嘱咐:“娘娘今日神情有些倦怠,可以用青翠梅并甘草末少许,生姜切丝,再炒盐三两,煮成汤羹服用。”
  灯火照亮了她的半边脸,女郎脸上细细的绒毛都能看得分明,她语气平静温和,迎春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待她说完了,迎春才低声说:“这些年承蒙姑娘记挂着太后娘娘的凤体,太后娘娘心里头有苦衷,姑娘,您别怪娘娘。”
  执柔低垂着眼睫说:“我不怪。”
  她执着灯走远了,背影亭亭的,被烛火拉得瘦长。
  听迎春复述完,太后的眼底渐渐泛起一丝红,她拉着迎春的手说:“若是旁人这么说,哀家心里只会觉得那人惺惺作态。可偏偏是执柔,这孩子,可要哀家怎么办呢?”
  太后颓然地靠在合榻上,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桌上那盒珠翠上,过了许久才说:“拿哀家的凤印来。”
  迎春听罢猛地跪在地上:“娘娘……”她膝行数步到太后的足前:“您真的要赐死薛姑娘吗?”
  第3章
  “哀家也没法子。”太后的神情有些恍惚。
  在一声声的打更声里,太后写完了一道懿旨,她看着纸上未干的墨迹,低声对着迎春说:“薛贼带兵入城那日,你将此诏宣与她听,送她上路。”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桌上装满珠宝的漆盒,又说:“将这个与她同葬吧。”
  *
  翌日清早,执柔晨起后在院子里给栀子花浇水。一个叫冯银的侍女低着头匆匆向外走,被却玉撞了个正着。
  “站住!”却玉叫住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那侍女支支吾吾,眼神游移,却玉的性子泼辣,当即上去掰她的手:“下贱胚子,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做了贼。”
  她三两下的功夫抢过冯银手里的东西,却玉冷笑着给了她一耳光:“好一个贱蹄子,真当姑娘是好欺负的,什么都敢偷。”
  她走到执柔身边,将手里的东西拿给她看。
  是一块羊脂玉璧,两条鱼衔尾相环,云生雾绕。这曾是齐桓送给她的东西,原本是一对儿,他们两人一人一只。执柔也曾佩戴过两回,后来便束之高阁了。若不是今日被冯银翻出来,她都快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东西了。
  冯银的年岁不大,人也瘦小,跪在执柔面前抖得像筛糠一样。
  却玉带着人去抄了冯银的屋子,然后回禀道:“这蹄子已经将东西收了七七八八,看样子是早就想跑了,她的包袱里还藏了些碎银子,也不知道是卖了咱们什么东西换来的钱。”
  伺候执柔的人不多,但这些奴才也都跟了她许多年,执柔看着冯银道:“你想出宫去?”
  原本还在颤抖的冯银听了这句话抬起头来,她脸上还挂着却玉的巴掌印,眼里已经蓄起了泪:“姑娘待我不薄,是我冯银对不起姑娘。”
  她猛地磕头,额上很快见了血:“姑娘,奴才只偷过这一回,那些银子都是奴才这些年攒的份例钱。若有一日大司马的人进了宫,奴才们不是被糟践,就是剩下死路一条。求姑娘给奴才一条活路。”
  宫里的人一日少过一日。
  各署衙门空了大半,懂得攀附关系的人都早已逃出生天。那些没人脉的,便拿着自己积累的银子四处逢迎周旋。这些事执柔也早有耳闻,不但是未央宫里如此,整个长安城都人心浮动。城郊几座古刹的金身罗汉,都被人连夜用小刀刮去了金箔。
  执柔转头问却玉:“咱们永福堂还剩下多少人?”
  却玉去各屋转了转,将人带到院子里,算上她自己还有四个侍女,三个内侍。
  她起身进屋拿了自己的妆奁盒子,从里头挑出一条玉镯。
  “冯银,这个你拿着。”这玉镯的颜色虽有些浮,却是很好的料子,冯银怔怔的不敢接。
  “却玉,这一盒子东西你们都拿去分了吧。”执柔坐回圈椅上,她身边的红泥小炉冒着热气,茶汤碧绿,香气清淡。她云鬟雾鬓,眉目隽永:“能走就都快些走吧。”
  天气仍有些冷,执柔拢着手炉,颈子上围着白色的兔绒围领,白皙修长的颈子仿若只手可折,整个人亭亭的,宛若春梨绽雪。
  “既然能谋生,何必要等死呢。”
  奴才们面面厮觑,哪个也不敢当第一个。
  “却玉。”
  “是。”
  却玉拿着执柔的盒子转了一圈,将里头的东西发了出去。
  “你们都走吧。”执柔不再看那些千恩万谢的奴才们,拿着手炉起身向房内走,却玉跟在她身后进了内室,而后扑通一声跪下来:“奴才要永远跟着姑娘。”
  执柔看着她有些愣,却玉红着眼圈说:“奴才五岁时就跟着姑娘,这些年自薛大人去后,又跟着姑娘去了大司马府、再到如今入了宫。奴才心里拿姑娘当亲人,就算是要死,也要留在姑娘身边。”
  她见执柔不说话,语气也愈发悲怆:“姑娘过得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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