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乌啼月明照不详17


  他很久没有回来了,有多久自己也不知道。从十岁那年起,唐皊安就没日没夜地练功,他随着父母四处奔波,不只是在安城,他被当作月神的孩子,受着众人虔诚、向往的目光,而他背后的那两双手,一双操控着他的身躯,另一双大笔大笔地捞着钱财。
  想到这里,唐皊安闭上了眼,他将满怀委屈咽入腹中,斜眼看了唐问年,已是不惑之年的他鬓角生出了几丝白发,英俊的面容上比较年轻时的意气风发、风流倜傥,已经沧桑了不少。
  唐问年的指尖敲击着桌面,有些出神地凝视着门框上的八卦木雕图纹道:“昨儿个夜里,我给自己算了一卦。”
  “如何?”唐皊安抬起头。
  “命不久矣。”
  淡淡说出四个字后,唐问年和唐皊安都沉默了。
  唐皊安淡漠的表情变得凝固,既而越发凝重,他看向唐问年,那煞白的脸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希望在我死之前,你能原谅我,原谅我做的那些事情。”唐问年哑着嗓子说道。
  “你当年,不是还想杀死我么?”唐皊安忽而笑了一下,冷森森看着父亲。
  唐问年一呆,既而也笑了笑:“和你母亲成婚后,我没打算要孩子的,我无法想象我的亲生骨肉最后也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那件事,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到头来还是我的错。”
  “可我已经杀过人了,如你所愿了吗?”唐皊安将头一歪,“我可以原谅你做的所有事,独独这件事,我做不到。”
  唐问年似是早就料到儿子会这么回答,无奈点了点头:“你什么时候杀死那个孩子的?”
  “十岁那年,用的这只手,就像这样,”唐皊安说着抬起左手猛地朝着唐问年心口的方向刺去,“一招毙命。”
  “嚯。”看着那修长的指尖,唐问年微微一笑,“你骨子里到底流的是唐家的血。”
  “你命数将尽了?”唐皊安淡淡说道。
  唐问年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父子二人对视许久,仿佛这将是最后一面,仿佛今后再无相见之日。
  入夜,唐府点上了灯,走廊间有丫鬟提灯来回走动,点点烛光在门窗间闪动。
  白芜莳盘腿坐在唐府的一方石塘边,闲掷着鹅卵石子,水面荡起圈圈涟漪,惊得水下鱼儿四处逃窜,他出神望着塘中水波,一轮明月在水中荡漾着。
  “不冷吗?”一双冰凉的手碰了碰白芜莳的脸,既而温暖柔滑的绒衫披落在身上,身后飘来幽幽兰香。
  唐皊安一袭黑衣,丝绸般的黑发悄然从从脑后垂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弯腰在白芜莳身边坐下。
  白芜莳扯了扯绒衫,咧嘴一笑道:“唐府的夜色真好看。”
  “是吗?哪儿都一样吧。”唐皊安没有看白芜莳,只是端详着水中明月,“今天月亮怎么这么圆?”
  “不知道诶,月色真美。”白芜莳看着唐皊安的侧颜,被月色柔和地笼罩,心中一动。
  二人穿过长廊回到了唐皊安的房中,并肩坐在屋檐下赏着月色。
  “你真打算帮依芏?”唐皊安问道。白芜莳一愣,不明白唐皊安为什么这样问。
  “我不知道。”白芜莳仍旧看着月亮。初到安城时,三尺红台之上,还记得被师父抱着,方才看到的台上的月神娘娘,但看不真切。再到安城时,三尺红台之上,还是那熟悉的调子,却是另一个人在唱。
  “月神娘娘……”白芜莳喃喃道,他有些迷茫。
  “嗯?”唐皊安正托腮看向白芜莳,眼神有些疲乏。
  “没什么。”白芜莳摇头道,轻笑出声。
  唐皊安看了他良久,忽而道:“还会再离开吗?”
  “啊?”白芜莳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他可没想到唐皊安会说出这种话,如果放在十年前还稍微正常点。
  唐皊安挑了挑道:“你十年前就那么走了,也没给我留下什么东西,我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是不是得有点什么表示?”
  白芜莳小心翼翼问道:“小少爷…..想要什么表示?”
  唐皊安斜眼看了看他,嗤笑出声:“以后跟在我身边吧。”
  白芜莳一愣。
  “怎么?我难得大发慈悲收留你,你要是不乐意那就去山里找你师父就是了。唉,只可惜,山这么大,你怕是一辈子都绕不出来,跟着我说不定还有点儿希望。”
  “跟!当然跟!”唐皊安刚说完,白芜莳就跳了起来,连声应道。他兴奋地像吃了蜜糖似的,眉眼弯弯。
  笼灯如点点萤火一样在唐府中闪烁,夜空被安城的灯火染得通亮,白芜莳和唐皊安相对一眼,相视而笑。
  “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让我跟在你身边?”
  “……我不是说过了么?”
  “只是因为这个吗?”
  “再吵就走吧你。”
  …….
  已是深夜,四下鸦雀无声,安城中的灯早已熄灭,路上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一两只野猫在街边寻找着食物,猫眼发出森然绿光。
  屋内一片漆黑,白芜莳睡得正沉,窗外婆娑的树影印在窗户纸上,窗棂下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偷溜进院子的野猫在寻找人类的剩饭剩菜。
  “喵”一只橘色老猫蜷在一处墙角,嘴里叼着一条吃剩的鱼尾,全是泥垢的杂毛上沾着不少油渍,它眯着猩红的三角眼,警惕地张望着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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