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竹书


  星竹憋了好几天了,他见房里没人,暗搓搓凑到主子身边,“公子……”
  裴公子抿了一口手里的淡茶,“你想说什么。”
  “六殿下真给皇帝关起来了?”
  “嗯。”
  “为什么呀?那天……那天……”
  “你想说三皇子与大哥遇刺之时,六皇子明明同我在一起?”
  “嗯……嗯!”
  “行刺暗杀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当然是安排手下人去做。”
  “可是……”
  “你想说他若早有预谋,为何没动手之际就在人前大方厥词,即便真是他做的,事情败露,旁人躲都来不及,他却反倒专程前往京兆府领走刺客,这么做实在不合常理。”
  星竹听他主子把他想问的都说出来了,脸上越发不解,“所以为什么呀?”
  座椅中的人缓缓摇头,究竟是什么人,叫他宁愿认下罪名,也一定要袒护到底。
  宗庙里的暗室是一间无门无窗的石室,是太/祖皇帝为了自省特别修建的,后来便成为皇室惩罚宗室子弟的地方,虽无监牢之名,实与监牢无异。
  石室建在宗祠地下,室中又湿又冷,慕容胤伤病交加,昏昏沉沉,也不知挨了多少日子。
  皇帝在一个无风无月的晚上只身前来,甚至连李珲也没带在身边。
  父子二人在石室中隔着一条低矮的小几面对面坐着,皇帝率先开口,“老三求朕放了你。”
  “我稀罕。”
  慕容肇最恨的就是六儿这狗脾气,但他忍着没发作,“想不想知道朕同你母后的事情。”
  慕容胤抬眼看向面前人,“母后?”
  “对,朕的发妻,你的母后。”
  皇帝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年轻的君王邂逅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那时他初登帝位,意气风发,认为全天下都应当顺从他的意志,他不顾宗室的阻挠,也未曾问过对方的意愿,一道圣旨便将那女子召入宫中,立为皇后。
  大婚之夜,皇后不愿侍寝,惹得君王大怒。
  成婚之初,不识时务的女人心怀旧爱,对帝王冷若冰霜。
  年轻气盛的君王,哪里受得了这般羞辱,为了挽回颜面,自然想方设法要令她屈服,比如收了那个对他满眼崇拜的小宫女,甚至允许她怀上龙嗣。
  原以为皇后顾及脸面,总该有所作为,可那个顽固的女人不单毫不介怀,甚至将婢女的儿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疼爱教养。
  君王软硬兼施,耗尽心力,也用过强,甚至天真地以为,女人只要有了孩子就能安分,但他万万没想到,她为了反抗,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子,也不肯为他生下孩子。
  再后来,君王忍无可忍,不惜以那个男人的性命相挟,逼迫皇后留住孩子,为他诞下麟儿。
  孩子出生的那几年,帝后的关系总算稍稍缓和了一些,君王原以为长此以往,伴着孩儿长大,他总有一天能得到那个女人的心,但好景不长,元平六年秋天,皇后念念不忘的那个男人病死了。
  那个狠心的女人也最终舍下儿子,丈夫,为另一个人践行了生死相随的诺言。
  在那个初春的夜晚,慕容胤感到周身血脉寸寸凝结,冷得四肢发抖,浑身战栗。
  幼时每每想要母亲的怀抱,总有宫人说,娘娘身子不好,不能吃力。不管他再怎么听话懂事,也无法令母亲开颜。无论如何纠缠,母后留给他的总是一个背影。
  他以为是自己失去了母亲,却原来是母亲抛下了他。
  临走前,皇帝说,“你母后临终前曾有遗言,誉儿无辜,张氏当赏,这是你母后的意思,出去后莫再为往事耿耿于怀。”
  慕容胤走出石室的那一刻,脚下有一万种孤独,身后是无边业海,放眼天下之大,竟无一处可供他容身。
  他走出宫苑,不知不觉竟又来到裴府的偏院,院子里漆黑一片,主人又没点灯,他走上前去,却到这时才忽然想起,连裴景熙也没有了。
  “公子,小心点……”
  院子里主仆二人轻手轻脚,不敢闹出半点动静,星竹昨日跟主子说了封住的小院和里头那只桃妖的事,主子听了非要来,还非得趁看门的杂役睡熟了,叫湘竹偷了钥匙悄悄来。
  “星竹,你看看院子里都有什么?”
  星竹吓得冷汗直冒,“桃……桃妖。”
  裴景熙皱眉,“哪有桃妖?”
  小奴痴痴望着面前那株繁花似锦的桃树,“就……就在院子里,正经的桃树不会在这个时节开花的,肯……肯定是妖怪。”
  裴景熙接住落进掌心里的一片花瓣,“已开花了吗?”
  “开……开了,主子。”
  “还有别的吗?”
  第44章 竹书
  院子里很黑,小奴打眼望去,艰难分辨,“有许多花草,都长得十分喜人,公子,这小院好漂亮。”他又试着朝前走了几步,瞧见什么不由低低惊叫了一声,“主子,这还有扇门呢!”
  “通向何处?”
  “好像是通到府外的巷子,主子稍后,我打开瞧瞧。”
  “轻些,莫弄出响动来。”
  “哎!”
  星竹小心翼翼上前抽掉门栓,将那扇木门打开,外头果然是条巷子,他从门里探出头来,巷子一头直通到后街上,他正要转回去禀报,扭脸往这边一瞧,登时吓得连连后退,“主……主子,墙边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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