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告别


  “摄政王不日巡视封地,臣以天子之师的名义请求陛下,让摄政王不要再回来了。”奚砚神态认真,“眼下大雍内有通敌叛国之人,外有北戎虎视眈眈,乃是多事之秋,朝堂不宜有异动,如果能趁着巡视封地的机会收了摄政王权柄,兵不血刃,是最好的。”
  “至于摄政王的权利,在他出发之前,臣皆会一力承担,完成交接,再将权利奉还陛下。日后,臣也必定留在陛下身边尽心辅佐,陛下手中有臣体内之毒,若有任何怀疑,大可让臣毒发身亡。”
  谢煜的眉不满地一皱。
  “臣只求留谢墨一条命。”奚砚深深拜下,“无论陛下之前与摄政王达成了什么交易,臣只恳求陛下,留他一条性命。”
  青石板的寒凉沿着膝盖四散蔓延开来,几乎都弥散在空气里,谢煜久久没出声,奚砚就这样拜下,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谢煜突兀地笑了一声:“老师,你就不怕朕现在答应你,日后收了权柄,暗中派杀手前去把七皇叔赶尽杀绝吗?”
  奚砚抬头:“陛下完全没必要,没了权柄的摄政王什么都不是,威胁程度连庄王与宣王都不如,否则陛下以为,为什么先帝选他做摄政王?”
  因为他除了这个身份以外一无所有。谢栩何等精明的人,怎么可能留下一丝一毫的机会让谢墨永远凌驾在他儿子头上。
  谢煜道:“有时候,天子杀人不一定有什么缘由,可能只是想这么做,只因为那个人的存在,就会让他想起昔日受制于人的悲哀。”
  “陛下不会的。”奚砚勾了勾唇角,“因为陛下心里也对这个皇位没有底不是吗?陛下也知道先帝的位子是怎么来的,巧的是,谢墨也知道。”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但是死人的身后,永远有活人。”奚砚无悲无喜地看着他,在那样的目光中,谢煜却感受到了一阵难言的窒息感,“天下之人众多,你杀不完的。但如果陛下相安无事,这件事情,臣与谢墨,必定会守口如瓶,否则臣二人身死之日,就是真相大白之时。”
  谢煜扯出一抹笑:“老师,你现在可是在求朕。”
  “臣求陛下,是因为陛下是君、我是臣。但如果手中毫无筹码,那臣今天连求陛下的资格都没有。”奚砚直起腰,“陛下,这是现在最好的解法,臣相信,无论摄政王答允了你什么,都不如臣在你身边,长长久久、心无旁骛地辅佐你来得划算。”
  无论他和谢墨是怎么说的,最终一定是要让奚砚离开上京城。
  奚砚的才华是从建衡帝开始就炙手可热的,三代君王下来,都试图将他的忠诚收拢于掌心,他相信无论如何,谢煜不愿意失去一位股肱之臣,如他父皇谢栩,如他皇爷建衡帝。
  他以自身为囚,换一个退路,一个余生。
  既然谢煜不会让他们如愿相守,那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用别离换彼此平安,大概是他与谢墨最好的写照。
  谢煜目光复杂莫名,看了他好一会儿。
  然后他伸出手,亲自把奚砚扶了起来。
  “看起来,老师是已经有了打算,如何让七皇叔不再回京了?”谢煜托着他的小臂,略略用力捏了下,“那就按照老师的打算办吧。”
  【作者有话说】
  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唐太宗
  第63章 告别
  谢墨出发的那一天,微冷,飘有小雨。
  成蹊给谢墨收拾东西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这天儿不大好,城里还好,出了上京城后道路崎岖难行,王爷要不要改个日子?”
  奚砚从橱子里取出一把伞,谢墨笑着接过来,拍了拍自己外袍上的褶皱:“小皇帝自己定的日子,朝令夕改是为上位者大忌,再者而言一点雨而已,断不可能耽误出去巡视的。”
  他说完了转过头来,和奚砚面对面站在一块儿,低声问道:“真不跟我一起去?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不去。”奚砚退后两步,双手揣在袖子里,“我去了,于你于我都是危险,留在这里最好。”
  谢墨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什么,就被奚砚打断了:“谢煜再生我的气,可归根结底我是他老师,是他爹临终托孤的人,他想动我还要先琢磨琢磨御史台那边怎么说,所以,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谢墨却笑了:“我是想说,我这一去可能半月甚至是一月方归,到时候上京城已经入夏了。入夏不要贪凉,夜晚记得关窗。”
  “我知道的,又不是小孩子了。”奚砚说是这么说,心底却还是有一丝苦中作乐的甜。
  那是他少年时的事情了,当时他去冷宫找谢墨,正逢盛夏,瓢泼大雨砸在宫殿飞卷的檐上叮咚作响,他没穿蓑衣,只撑了把伞,狂风大作,还被吹得东倒西歪。
  当时奚清寒和谢墨就都说过他,奚砚面上已经不复年幼时的跳脱飞扬,心底却还是留了一分阳奉阴违,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其实盖不穿还不穿,原因更简单,因为他觉得不方便。
  谢墨威胁他:“就你这样,容易胳膊疼腿疼,就那些潮湿的地方容易受凉。”
  奚砚坐在一旁翻书:“不可能的。”
  结果第二天就腿疼得下不了床,后来一瘸一拐地去冷宫,没经得住谢墨盘问,一五一十说出来之后,谢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拐弯抹角地请奚清寒讨药膏,自己学了按摩手法,要给奚砚好好按按。

第63章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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