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万寿


  准确来说,他是在看谢墨走过的路。
  谢墨当时给他写过很多家书,走了一路写了一路,写他看过的云、看过的天、看过的树木、看过的酒家,奚砚把那摞家书贴身带着,仔仔细细地分辨着所有谢墨写过的东西。
  “晏时悟”发现了这一点,不由自主抿紧了嘴唇,下意识驱马离得远了些。
  他看得心里发堵。
  走走停停,终于还是到了滨州。滨州知州在上次迎接摄政王不力后愁得长出了好几茬白头发,后来又听说谢墨平安无事,这才觉得脖子和脑袋没有分了家。
  这次又来个帝师,知州恨不得接到上京城外,终于把人平安无事地盼了来,忙不迭地往家里请。
  奚砚却道:“不了,大病初愈,尚有微恙,抱病之身不宜上门,还是先去落脚之地吧。我听说,谢……”
  他顿了顿:“摄政王把住所安排好了?”
  “好了好了,都好了,您亲自去看看。”知州窥着他的神色,不敢多说一句,生怕惹恼他,“最好的地界,您放心。”
  “我自己去就行了,不劳烦知州大人。”
  知州还想说什么,“晏时悟”策马上前,客客气气一笑:“我护送就好,知州大人不必担忧,待奚大人好了,再上门做客。”
  说罢,他就驱马轻车熟路地跟着奚砚去了,滨州知州赔了一天的笑脸,等人走没影了才搓了搓发僵的面颊。
  然后他又反应过来:“……晏将军怎么知道那地方在哪儿的?”
  新宅子还没摘匾额上的红布,奚砚下了轿,红布随风飘扬,他垂眸看了会儿地面,才抬起了头:“进去吧。”
  “晏时悟”抢身上前,伸手推开了大门。
  那一刻他摒住了呼吸。
  这是他给奚砚准备的礼物,一个他们自相识以来就盼望的、能够自由自在的家。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万寿
  推开大门,先是影壁墙,上面刻了竹林的浮雕,绕过影壁墙是一方开阔的小院落,中间修葺了硕大的院中池,如今冬末春初,池子里还没有放水,薄薄的结了一层冰,木质的围栏握上去也有些冰凉,奚砚只虚虚搭了一下就收了回来。
  池中央是六角亭,里面摆了一张躺椅和小几,夏季炎热,书房再怎么透风也有些闷,奚砚便可带一卷书来到亭中,临水读书,清风徐来,自在怡人。
  用来会客的正厅上挂了匾额,奚砚一眼就看出是他父亲墨宝,当年奚氏一族流放至南疆,大多文房宝贝都变卖、抵押了,他父亲写的一手好字,几乎全部都在这过程中遗失殆尽,能够找回实属不易,谢墨到底经过了多少周折、废了多大的力气,奚砚不难想见。
  或者说,他花了多大心思布置整座府邸,都不难想见。
  嘉王府上下一切,全都按照奚砚的喜好布置的,格局全部仿了上京城丞相府的样式,就是为了让奚砚千里迢迢地来,没有客居他乡的失措感。
  “都是他布置的。”
  “晏时悟”愣了愣,才发现奚砚是在问他:“是,王爷交代,一切布置妥当。”
  奚砚唇角微微抿起,没有说别的话。
  气氛有些僵硬,下面人不知道奚砚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有“晏时悟”明白,他喜欢,他喜欢疯了,就是因为喜欢疯了所以才难过到极点。
  他小心翼翼开口:“要不,奚大人去府邸后身看看?后院有小门能出去。”
  奚砚眼皮抬了抬,跟上了他的步子:“其他人都不必跟着了。”
  “晏时悟”领着他走过小门,侧身让他先走,神秘兮兮的样子,奚砚狐疑地盯了他一眼,但还是先出了小门,甫一出去,奚砚背影就僵硬了。
  海浪声声、海风湿咸,寒冬腊月在一片银装素裹中依然有这片蔚蓝的、澄澈的、波涛汹涌的海面,夜以继日地波涛滚滚。
  他同谢墨说过,他只是小时候来过一次,再也忘不掉。
  同样忘不掉的何止他一人。
  谢墨把他的忘不掉送回来了。
  “晏时悟”想伸出手去,但还是顿了顿,左手在背后紧紧攥起了拳头,右手递出一张帕子。
  “奚大人。”
  奚砚没有接。
  “冬季海风太大,您身子还不好,要不去里面歇歇吧,别让海风扑着了您……”
  “晏时悟,你说他是不是个混账。”奚砚平静开口,眉心微蹙,说出来的话像是对谢墨所作所为深恶痛疾,又像是对着一个无奈的孩子,“他做了这些,跟我说让我不必记得他。你说他混不混账。”
  “晏时悟”摸了摸鼻尖,含糊地从嗓子里滚出一声“嗯”。
  “你回去吧。”奚砚深深吸了一口湿咸的海风,被呛得浅浅咳了几声,“多谢你近日照料,你也顾好自己的身子,之前滨州一行辛苦你了。”
  “其实我还能再留……”
  “回去吧。”奚砚目光平淡又悲伤,被这么一望,“晏时悟”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知道,奚砚在他身上,看到了当时自己和晏时悟他们一起布置嘉王府的模样。他身上烙着属于谢墨的往昔,在奚砚面前,看一眼都会疼痛。
  奚砚前脚离京,后脚上京城就风云变幻起来。
  奚丞相辞职离京、摄政王战死沙场,十三岁的天子提前亲政,身后只剩下一个文官出身的太后柏澜玉,多如雪花的朝政纷纷扬扬洒下来,压得小皇帝根本喘不过气。

第78章 万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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