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遗诏


  谢墨毫不怜香惜玉,一回身便狠狠撞开了她,柏澜玉跌回地上,冰冷的地砖磕红了她精心养护的手臂,她感觉不到痛,也全然顾不得风度气度,膝行几步便抓住了谢墨的衣角。
  “七弟,七弟!你把话说明白,别带走阿煜。”柏澜玉死死抓着那一块华贵的布料,看不清谢墨的表情,苦苦哀求道,“我只有阿煜了,他是我唯一的孩子,你别伤害他。当我求求你了,你别伤害他!”
  她抱住了谢墨的靴子:“你也是经历过母子分离的人,你知道那有多痛啊,孩子怎么能没有娘亲啊,七弟。七弟,我求求你了,把阿煜留下来,别带走他。”
  一片慌乱。
  宫人碍于谢墨的杀意不敢上前,甚至连搀扶起那苦苦哀求的太后都不敢,一片混乱中,奚砚急匆匆赶到,见到的就是如此僵持又荒诞的一幕。
  谢煜也在哭泣,被谢墨以一种极其扭曲的角度扛在肩上,泪水从他的鼻梁上砸落下来,那么可怜。
  柏澜玉余光看见了他,尖啸着喊:“玄月——!!”
  谢墨僵硬转身,和奚砚无言对视。
  气氛仿佛凝固住了一般,奚砚皱眉看着这一切,而谢墨在他来时就好像被定住一样,他眨也不眨地看着奚砚,双目泛红,似乎在等奚砚给他下个判决。
  半晌,奚砚抬脚向他们走来,路过谢墨时丝毫未曾停留,而是越过他去,先扶起了柏澜玉。
  “太后娘娘足下绊了一跤,凤仪有失,不可让外人知晓,有损天家体面。”奚砚眼风一扫,“懂不懂?”
  四周人立刻把眼睛垂下去:“奴婢懂。”
  柏澜玉还想说些什么,反手握住奚砚的手腕,殷切地、求救地向他露出了一双含情目,奚砚垂下眼,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心。
  然后他松开了柏澜玉的桎梏,转头面向谢墨。
  “摄政王,再胡闹也要有个度。”奚砚静静地看着他,“陛下已经长大了,再怎么闹,也不可将他扛在肩上,对天子不好,对王爷也不好。”
  谢墨缓缓道:“你知道我在干什么?”
  “放他下来吧。”奚砚深深地看着他,“王爷,将他放下来。”
  “奚砚,你是真的大公无私到了这个地步,还是真的蠢。”谢墨眯着眼睛,里面是心痛与不解,“你真当他们这一家子是什么好人?你献上的到底是你的忠诚,还是愚忠?”
  “王爷。”奚砚并没有生气,语气平淡到可怕,“你今天吃醉了酒,失态了,别在宫里放肆。”
  “是不是他们对你做什么,你都能无动于衷?就算是让你去死,你也心甘情愿地去?!”谢墨不敢置信道,“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人臣,效忠君主、效忠大雍我能理解,但天子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这样的天子配吗?!”
  “谢墨!!!”奚砚微微提高了声量,冷声打断他,“你疯了。”
  “我今天就是疯了,谁也不能把这小子留在康宁宫。”谢墨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柏澜玉,“至于为什么,太后娘娘和陛下,心里一清二楚。”
  “谢墨!”
  奚砚与柏澜玉异口同声再度拦了一遭。
  谢墨置若罔闻。
  柏澜玉戚哀地攥住了奚砚的袖子。
  奚砚攥了攥拳,朗声道:“摄政王……摄政王请陛下入梵宁寺静心养身,磨炼心智,此情昭然,天地可鉴,臣身为帝师,理应与陛下同行。”
  谢墨脚步一顿。
  “今日种种,皆因陛下一片孝心,不舍亲母所致。摄政王拳拳叔父之心,可昭日月。若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出去,有损天家名誉,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柏澜玉松开手,重重跌落在地上。
  她知道,今日此事绝无善了,奚砚此举已是最大转圜,给了双方足够的下台余地。
  谢墨苦涩地勾了勾唇角:“奚砚,你就为了他们,当真如此不在乎自己?”
  奚砚走上去,从他手中抱下谢煜,一字一顿:“本相是为了摄政王。”
  这是他第一次在谢墨面前自称本相。
  谢墨被气笑了:“好,梵宁寺是吧,行。就让皇帝好好修身养性,学些正直做派,别跟着他父亲,学那些不忠不义、不孝不仁之举。”
  谢煜狠狠地抹了下眼角,牙关一点一点地咬紧了。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遗诏
  玄安也没想到,再次见到谢墨和奚砚,两个人居然还带了个孩子来。
  还是谢栩的孩子,当朝的天子。
  他出家那会儿谢煜不过八岁,穿着厚重的孝服,小小的一个人像个白色的小山丘一般跪在谢栩的棺椁前,火盆里焚烧的纸钱燃起了火焰,照得他满是泪痕的小脸明明灭灭。
  晌午哀礼暂停,众人前去修整,当时还是敬王的玄安大师还叫他的俗名谢檐,刚刚站起身揉了下酸痛的膝盖,就见那小孩儿还没有走,笔直地跪在那里。
  他看着难过,走过去轻轻拍了下谢煜弱小的肩膀:“阿煜,去吃点儿东西,看看你母亲。”
  “四叔。”谢煜抬起脸,疑惑与不解充斥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父皇到底是怎么死的?”
  谢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坊间传闻很多,关于谢墨的、关于奚砚的、关于谢栩自己的,但都不是真相。
  所以他只能什么都不说,又拍了拍谢煜,然后扶着他站了起来。

第46章 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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