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天【一更】

　　他说完上一句话作为解释之后，就像是紧闭的蚌壳一样撬不开嘴。
　　然而这种软硬不吃的情况，太宰治在拷问以往抓到的那些俘虏时已经见过够多了——但无一例外的，他总能从那些残缺不全的烂肉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
　　当然，太宰治不能也不会对维特的朋友，做出什么□□刑讯方面的事情。
　　毕竟那孩子现在，还在期待着要介绍他们两个正式认识……嗯，时间就在一个半小时之后。
　　“事实上，维特什么都告诉我了。”
　　他在心里，把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重要等级排了一下顺序。
　　“维特是神明，冥王哈迪斯和白杨神女琉刻结合之后的子嗣。”
　　“维特厌恶邪神，尤其是存在了许多年，混迹于人类社会之中的奈亚拉托提普。”
　　“维特以前遭受过无数次被献祭，他会死，但是会在死后迅速复活。”
　　“维特爱着我，是因为我的存在能减缓他某一部分的痛苦。”
　　以上全部是太宰治本人已知，或者是凭借着蛛丝马迹推测出来的情报。
　　随着他越说越多，罗玛尼表情不变，但是他的肌肉状态却越来越松懈。
　　这是一种审讯学上的常识：
　　当你态度成熟而自信告诉一个人，你知道关于「一加一等于二」「二十加二十等于四十」以及等等时，他们就会默认你同样也了解更加简单的「十加十等于二十」，甚至于其它更多的知识。
　　即使你可能并不知道。
　　“维特的力量会造成非同一般的灾难，而你们则是一个来负责监管他的组织，拥有不同于异能力、甚至是来自人外的力量。”
　　罗玛尼低着头，只是呼吸频率却有了一瞬间的停漏。
　　“而现在，”
　　太宰治捕捉到了，但他恍若未觉，只是平静地转头望向遥远岸边的洋食馆，实际上他的余光，正紧紧地盯着自己腕上的手表反射，“维特就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只要他开始杀害第一个人的话。”
　　作者有话说：
　　迟到了——对不起——
　　*
　　第59章 第五十九天【一更】
　　艳阳高照，海鸥在他们身边盘旋着鸣叫。船体平稳地停在海面上，只随着波浪的起伏而微微晃动着。
　　在太宰治说出那句话之后，罗玛尼就沉默了很久。
　　他虽然说精通心理学，但是也没有精通到连审讯方面都略知一二。
　　故此，本人尚未察觉到，他自己的呼吸频率，正是充满了犹豫不决的时轻时重。
　　这段犹豫的时间是非常微妙而敏感的，而让对方在犹豫之后，选择吐露真实的最好筹码，就是「等待」了。
　　但是还剩下一个半小时，就是和维特约好的时间了，他可不想在赴恋人的约时迟到呢。
　　太宰治收回余光，转而望向岸边。
　　这里应该是保持原样？
　　还是加一点「威胁」来加重对方的心理负担？
　　或者选择「示弱」来激起对方的负罪感？
　　就像是手里拿着两瓶调味料，站在汤锅面前犹豫不决的厨师一样，单纯是为了获得一道更美味的餐品——而不会去对“原材料”，也就是被拷问对象产生同情和同理心。
　　对方会因此受到多大的负能量冲击，也与太宰治无关。
　　这种程度的残酷是理所当然的，他是黑手党，是隶属于加害者的一方。
　　在他身上，寻求温柔和善良的救赎……？
　　呵。
　　太宰治转过身，漆黑的大衣披在他身上宛如永远都无法被驱散的浑浊阴影。即使现在天舒云淡，身处在毫无遮挡物的海面上也一样，他整个人还是仿佛被凝结在黑暗之中。
　　或者说，此时十八岁的太宰治，正是黑暗本身。
　　“考虑好了吗，阿其曼医生。”
　　他声音不复之前的活泼，而是充满阴冷的意味，“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呢。”
　　“……”
　　已经没有空闲再给他犹豫下去了。
　　罗玛尼吞了一口唾沫，声音发涩地开口，“太宰君……是想知道维特会做出什么事吗？”
　　成功了。
　　太宰治想。
　　“维特么，他是个好孩子，”
　　仿佛因为听到恋人的名字，而不由自主就心生欢喜的同龄人们一样，黑发少年那张秀丽脸庞上所蕴含着的阴冷和傲慢，也逐渐融化成了让人忍不住为之会心一笑的温柔笑意，
　　“我很喜欢他。”
　　自不用说，这幅表情也是他故意做出来，演给对面这位隶属善良阵营的医生看的……但也只有表情。
　　“所以才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
　　太宰治嗤笑了一声。他收起那副从维特身上学过来的恋爱脑表情，走到罗玛尼面前，继续冷淡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
　　“抱歉，这是工作上的坏习惯了。总想要把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查得清楚一点的话，以后连睡觉的时候都不会感到安心呢。”
　　“……”
　　罗玛尼抿了抿唇，似乎还想拖延时间再挣扎一下。
　　但随即，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因为没有被自己好好解释、好好引导而由「人理修正式」转变成「怜悯之兽」的盖提亚。
　　【我积年的惭愧啊……】
　　他放弃了。